"汉江北泻":汉江向北滔滔奔去,
"下长淮、":奔向长淮,
"洗尽胸中今古":洗尽胸中古今变迁的感触。
"楼橹横波征雁远":战船破浪而行,秋雁飞向远方,
# 楼橹:古时军中用以侦察、防御或攻城的高台。这里是指江边的高台。
"谁见鱼龙夜舞":谁曾见过当年鱼龙漫衍的夜宴盛景。
"鹦鹉洲云":鹦鹉洲的云霞,
# 鹦鹉洲:在今湖北武汉市西南长江中。相传东汉末江夏太守黄祖之子黄射在此大会宾客,有人献鹦鹉,祢衡作赋,故名。由于江水冲刷,屡被浸没,今鹦鹉洲已非宋以前故地。
"凤凰池月":凤凰池的月色,
# 凤凰池:魏晋时中书省,掌管一切机要,因接近皇帝,故称“凤凰池”。
"付与沙头鹭":如今都托付给沙洲上的白鹭。
"功名何处":前贤的功名业绩今在何处,
"年年惟见春絮":年年只见春风吹落柳絮。
# 春絮:春天的柳絮。
"非不豪似周瑜":并非没有周瑜般的雄才,
# 周瑜:三国吴国名将。字公瑾,庐江舒县(今安徽舒城)人。
"壮如黄祖":雄壮有如黄祖,
# 黄祖:东汉末年人,曾为江夏太守。因射杀孙坚,结怨于东吴,孙权以复仇屡攻之。后兵败城陷,为其部下所杀。
"亦随秋风度":风流人物尽被秋风吹去。
"野草闲花无限数":唯有无数野草闲花,
"渺在西山南浦":默默生长在西山脚下、南浦岸边。
"黄鹤楼人":黄鹤楼中仙人,
# 黄鹤楼:相传始建于三国吴国黄武二年(223),历代屡毁屡建,故址在湖北武汉市蛇山的黄鹄矶头。近年已重建,宏伟壮丽,为武汉名胜之一。
"赤乌年事":千百年前神话,
# 赤乌:三国吴大帝孙权年号。
"江汉亭前路":流传在江汉亭前的道路。
"浮萍无据":人生似浮萍无根难驻,
"水天几度朝暮":唯见水天相接处几度晨昏交替。
道教“南宗五祖”之一,全真道“南宗七真”之一
葛长庚(1194~1229?),南宋道士。又名白玉蟾,字如晦,又字白叟,号海琼子、琼山道人等,世称紫清先生,祖籍福建闽清,生于海南琼州。师事陈楠学道,遍历名山。宁宗嘉定中诏赴阙,命馆太乙宫,赐号紫清明道真人。葛长庚是道教“南宗五祖”之一,全真道“南宗七真”之一。心通三教,学贯九流,于佛老秘典及人间所未见之书,无不贯通。善篆隶草书,工画梅竹,能诗文,尤以词名世。清陈廷焯云:“葛长庚词,一片热肠,不作闲散语,转见其高。”主要作品有《酹江月·武昌怀古》《仙庐峰六咏卷》等。著有《海琼白玉蟾先生文集》《罗浮山志》《玉蟾先生诗余》等。
1. 分段赏析
上片首句“汉江北泻,下长淮、洗尽胸中今古”此句以汉江奔泻入淮的壮阔景象起笔,“北泻”“下长淮”状水流之势如银河倒悬,极具动态张力。“洗尽胸中今古”将自然伟力与历史沧桑熔于一炉——汉江之水仿佛能洗去人间千年兴衰,“洗尽”二字既写水势浩渺,亦暗喻词人借江山形胜涤荡胸中块垒的意绪,与东坡“大江东去”的开篇笔意遥相呼应,以自然景象破题,奠定怀古词的雄浑基调。次句“楼橹横波征雁远,谁见鱼龙夜舞”“楼橹横波”化用三国战船横江的典故,状写历史上的军事雄姿;“征雁远”以归雁喻时光流逝,一实一虚间形成古今对照。“谁见鱼龙夜舞”以设问收束,将视线从历史拉回现实:江波之下,鱼龙似在夜色中翻腾,既是实写江景,亦以神话意象暗喻历史长河中隐匿的波澜。“谁见”二字引发哲思,暗示英雄伟业终随流水消逝,唯余自然物象亘古如斯。三、四句“鹦鹉洲云,凤凰池月,付与沙头鹭”连用武昌三大胜迹:鹦鹉洲因祢衡作赋得名,凤凰池为唐代文人雅集之地,二者与黄鹤楼并称武昌人文渊薮。词人以“云”“月”虚化古迹,用“付与沙头鹭”写如今唯有白鹭栖息,将历史胜迹的兴衰凝缩为自然景物的更迭。“付与”二字含无奈之意,昔日人文盛景今归禽鸟,见出功名事业的虚幻,为下片“功名何处”的慨叹埋下伏笔。上片结句“功名何处,年年惟见春絮”以反问直抒胸臆,“功名何处”叩问千古英雄的最终归宿,“春絮”以飘转无定的意象喻功业成空——年年春风中唯有飞絮漫天,恰似历史上的赫赫功名皆化烟尘。此句承上片景物描写,将鹦鹉洲的云、凤凰池的月所暗含的兴亡之思,直接升华为对人生价值的追问,笔触由壮景转入沉郁。下片首句“非不豪似周瑜,壮如黄祖,亦随秋风度”以“非不”双重否定起笔,先扬后抑:周瑜赤壁破曹之雄、黄祖江夏称雄之壮,皆为武昌历史上的英雄形象。“亦随秋风度”以“秋风”喻时光肃杀,言英雄无论何等豪迈,终如落叶般随风而逝。词人将三国掌故融入怀古脉络,用“豪”“壮”二字勾勒英雄气象,再以“秋风”消解其永恒性,形成强烈的情感反差,暗合道家“万物无常”的哲思。次句“野草闲花无限数,渺在西山南浦”转笔写眼前景:西山南浦间,野草闲花恣意生长,“无限数”状荒草蔓生之态,“渺”字绘空间遥远之感。昔日英雄争战之地,今成草木疯长的荒野,以“野草闲花”的生机反衬历史的寂灭。“西山南浦”本为武昌胜景,此处却以“渺”字虚化其形,使自然景物蒙上苍凉色调,与上片“沙头鹭”的意象相呼应,强化“繁华落尽”的悲慨。三、四句“黄鹤楼人,赤乌年事,江汉亭前路”并列三组时空坐标:“黄鹤楼人”指登楼怀古的文人(如崔颢),“赤乌年事”借孙权年号代指三国史事,“江汉亭前路”写当下行旅之路。词人以“人”“事”“路”串联古今,“赤乌”的历史年号与“黄鹤楼”的现实楼阁形成时空叠印,“前路”二字既指地理路径,亦喻人生途程——历史人物、事件与眼前道路在江汉汇流处交织,见出个体在历史长河中的渺小。下片结句“浮萍无据,水天几度朝暮”以“浮萍”自比,言身世如漂萍般无依无凭,“无据”二字道尽云游四方的漂泊感。“水天几度朝暮”以江汉水天的晨昏交替,喻时光在自然循环中流逝,“几度”暗指人生短暂,与首句“汉江北泻”的永恒水势形成对照。结句以道家“浮生若梦”的视角收束全篇,将怀古之思最终归于对生命无常的喟叹,虽为方外之人,却于江天暮色中流露未泯的尘世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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