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染莺黄":衣衫染上黄莺般的明艳色泽。
# 莺黄:指莺羽般的黄色。
"爱停歌驻拍":我喜爱她停下歌声、按住节拍,
# 拍:节拍,指乐曲。,驻:小驻、临时。
"劝酒持觞":举杯劝酒的模样。
# 觞:酒杯。
"低鬟蝉影动":她低头时,发间蝉形首饰轻轻晃动,
# 蝉影:指古代女子像蝉翼形状的发髻。,低鬟:低头。鬟:发髻。
"私语口脂香":低声私语时,唇上的胭脂透着清香。
# 口脂香:指口红的脂粉香气。
"檐露滴":屋檐滴着露水,
"竹风凉":竹林送来凉风。
"拚剧饮淋浪":我甘愿尽情畅饮,酣畅淋漓。
# 淋浪:形容酒不停滴洒的样子。,剧饮:开怀畅饮。,拚:心甘情愿。
"夜渐深":夜色渐渐深沉,
"笼灯就月":提着灯笼凑近月光,
"子细端相":仔细端详她的模样。
# 端相:正视。,子细:即“仔细”。
"知音见说无双":听说她是天下无双的知音。
# 见说:听说。,知音:此指精通妙解音律。
"解移宫换羽":精通音律能变换曲调,
# 移宫换羽:变换乐曲的宫调。,解:理解,懂得。
"未怕周郎":即便面对懂乐的“周郎”也毫不畏惧。
# 周郎:指三国时吴国周瑜,非常精通音律。
"长颦知有恨":她时常皱眉,我知道她心怀愁绪,
# 颦:皱眉。,长:同“常”。
"贪耍不成妆":即便强作欢闹,也难掩眉宇间的落寞。
# 不成妆:顾不上梳妆。
"些个事":说不上有什么事,
# 些个事:说不上有什么事。此指离别之事。些个:宋时口语,算不上、微小之事之意。
"恼人肠":搅乱她的心肠,
"试说与何妨":真想劝她不妨说出来。
"又恐伊、":可又怕她、
"寻消问息":因此四处打听牵挂,
"瘦减容光":日渐消瘦,失了神采。
# 瘦减容光:因消瘦而减损姿色。
北宋著名婉约派词人
周邦彦(1056~1121),北宋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历官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周邦彦诗、文、词俱有成就,而尤以词成就最高,影响最大。他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其词格律谨严,语言典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作品多写闺情、羁旅及咏物,题材较狭窄。代表作品有《汴都赋》《续秋兴赋》《金陵怀古》等。著有《清真居士集》,已佚。今存《片玉词》。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中吕调词。描绘了往昔繁华场景与如今寂寥境况的对比,写歌台舞榭的旧影、人事的变迁,融入对时光流逝的感慨。通过今昔对照,表达了对世事无常的怅惘,以及对往昔美好逝去的叹惋,情感沉郁,暗含家国之思。
2. 分段赏析
上片首句“衣染莺黄”,显其身着金缕衣,四字便勾勒出歌伎形象,令人眼前一亮。“爱停歌驻拍,劝酒持觞”原写歌伎以歌侑觞之态,一个“爱”字化景入情,恰如“惺忪言语胜闻歌”。此“化景入情”,是说歌伎发自内心停歌举杯,殷勤劝酒。词人为其深情打动,觉这温柔劝辞胜似歌声,正合其《望江南》中句。乘此兴致,词人杯盏不停,直饮至露滴风凉,酣畅淋漓。但也留一悬念:她主动停歌,莫非因演唱不高而藏拙?此问待后文揭晓。词人饮酒之余,不忘赏其美态:“低鬟”见风姿绰约,“私语”闻谈吐优雅。筵席之上已倾心,夜深后更移灯就月细细端详,沉醉不已,“笼灯就月”句将男子沉醉于女性美的情态写得出神入化。下片“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既赞她是独一无二的知音,又言其精通音律,“移宫换羽”指变调,“周郎”化用“曲有误,周郎顾”典故,赞其技艺精湛,不惧行家审视,既颂才情,亦暗指二人精神相契。再观其态,“长颦知有恨,贪耍不成妆”,眉间常锁显愁绪,强作欢颜也难掩落寞,细腻捕捉到她强颜下的真性情,足见关切。她定有烦心事扰心,想劝其倾诉,又恐追问令她因思虑而消瘦。“试说与何妨”是体贴,“又恐”是顾虑,两难间尽显疼惜,情感从欣赏转为深沉牵挂。至于那烦心事,或是词人漂泊天涯、身不由己,担心一别难再逢,亦或其他,局外人无从知晓。这便让全词的情感蕴涵又加深了一层,显得更加丰厚。
3. 作品点评
纵观全词,词人对这位年少歌伎,既喜爱她容貌的俏丽,又赞赏她歌声的动听;既享受与她共处的欢悦,又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不忍有丝毫伤害,足见对其人格的尊重与爱惜。其立意超过一般听歌咏伎之作,且摒弃了艳词常见的浮泛之语,这正是此词虽涉艳冶,却格调颇高的缘由。
# 此词香艳极矣。但香艳不难,难在吐弃一切泛语。谁不能作香词,谁能如此摆脱有致?所评颇中肯綮。
清陈廷焯《云韶集》
# 毛稚黄:清真“衣染莺黄”词,忽而欢笑,忽而悲泣,如同枕席,又在天畔,真所谓不可解不必解者。此等最是难作,作亦最难得佳。
清王又华《古今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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