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窗漏永":室内幽静,漏壶滴答作响,
# 闲窗:此指幽暗的居室。
"月冷霜华堕":初冬之夜很冷,霜花无声无息地落下。
# 月冷霜华堕:月冷,初冬之夜天气转冷,以月指代时为夜间。霜华,即霜花。堕,落下。此句是说初冬之夜天气很冷,大地上落满了霜花。
"悄悄下帘幕":悄悄放下帘幕,
"残灯火":灯火即将熄灭。
"再三追往事":反复回想往事,
"离魂乱":心里很乱,
# 离魂:指游子的思绪。
"愁肠锁":勾起了无限的离愁。
# 锁:郁结。
"无语沉吟坐":不说话坐着深思了很久。
# 沉吟:深思。,无语:形容寂静无声。
"好天好景":如此好天气好景致,
"未省展眉则个":没有体会到将眉头舒展一些的乐趣。
# 则个:宋人口语,意如些个,一些。,未省:未曾、没有。省:曾。
"从前早是多成破":从之前就总是和好又分开。
# 成破:成功和失败。此指爱情离合。,早是:本是,已是。
"何况经岁月":何况经过这么多年,
"相抛亸":互相躲避。
# 抛亸:同抛躲,躲避。
"假使重相见":假如还能重新见到,
"还得似、旧时么":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悔恨无计那":就算是后悔也没有办法啊。
# 无计那:无可奈何。那,语助词,表反诘。
"迢迢良夜":漫漫长夜。
# 良夜:深夜、长夜。,迢迢:时间久长貌。
"自家只恁摧挫":只能这样自我折磨。
# 摧挫:折磨,烦恼。,只恁:就这样、只是这样。,自家:自己。
北宋婉约派代表词人
柳永(987?~ 1053?),北宋词人。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福建崇安(今福建武夷山市)人。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官至屯田员外郎,又称柳屯田。柳永是婉约词派代表人物,创作了大量词调和慢词,内容较之前也有所拓展,对宋词发展影响重大。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和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铺叙刻画,情景交融,语言通俗,音律谐婉。《雨霖铃》《八声甘州》《望海潮》等颇有名。著有《乐章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婉约词,词作刻画了主人公深陷一段难以割舍又无力延续的情感纠葛,通过捕捉短暂瞬间的情感体验来消磨生命历程,表达了浓浓的相思之情。
2. 写作手法
情景交融:上阕前四句以夜景起兴,末句“再三追往事”转向对往事的追忆与情感抒发,完成由景到情的转换。白描:下阕连用“未省展眉”“悔恨无计那”等直白表述,展现人物愁思的绵延与无力解脱。以平实语言直叙心理活动,不加雕饰,贴近人物真实状态。烘托:上阕通过“闲窗”“永漏”(漫长的夜晚)、“冷月”“残灯”等意象,构建出幽闭清冷的画面。“闲窗”“永漏”暗示空间的孤寂与时间的漫长,强化人物内心的压抑;“冷月”“残灯”以自然与室内景象的冷寂,外化主人公“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以景语写情语,将抽象的愁绪具象化为可感的清冷环境,奠定全词悲凉基调。铺垫:从“闲窗漏永”到“冷月凝霜”,再到“残灯火”的视觉与触觉描写,逐步强化环境的幽寂感,为下文“离魂乱、愁肠锁”的情感爆发蓄势。通过自然与室内场景的叠加,将外部环境的冷寂与内心世界的混乱形成呼应,使情感表达更具冲击力。直抒胸臆:“离魂乱、愁肠锁”以直白语言点明内心纷乱与郁结;“好天好景,未省展眉”直言美景当前却无心欣赏的苦闷;“假使重相见,还得似、旧时么”以假设性追问,直接袒露对感情不确定性的惶惑与绝望。下阕通过“从前早是多成破”“何况经岁月,相抛嚲”逐层推进,从过往遗憾到现实隔阂,再到对重逢的怀疑,层层剥开情感伤疤。以直露的悔恨与自省,将相思之苦推向极致,强化“自我折磨”的悲剧性。
3. 分段赏析
《鹤冲天·闲窗漏永》以细腻笔触刻画了深沉的思念之情。词中主人公立于时光凝固的窗前,困顿于一段难以割舍却无力挣脱的情感泥淖,将短暂欢愉化作漫长岁月的自我消解,这种情感困境的呈现方式令人震撼。上阕以幽闭情境勾勒情思缠绵之态。“闲窗漏永”开篇即显时空凝滞感,“闲”字暗含百无聊赖的孤寂,“永”字延伸出夜色无边的漫长。月华浸透霜华的意象与帘幕低垂、残灯明灭的场景交织,构建出冰寒彻骨的物理空间。主人公独坐中凝望冷景,却因“再三追往事”触发心绪漩涡,“离魂乱”与“愁肠锁”的并置,将无形愁思具象化为可触的绳索与乱麻。结句“未省展眉则个”如叹息收束,在澄明月色与瑟缩人影间划出尖锐对照,暗示欢愉早已沦为记忆中的碎片。下阕以时空纵深剖白情殇脉络。“从前早是多成破”如利刃剖开过往,直言缘分根基的脆弱;“何况经岁月”更将现实困境层层叠加,别离的砂砾磨蚀着情感的黏合剂。转折处“假使重相见”的虚拟语气,暴露出人物在清醒认知与侥幸希冀间的挣扎,“旧时么”的轻疑问句恰似投石入水,激起千层悔憾涟漪。末句“迢迢良夜”与“自家只恁摧挫”形成闭环结构,漫漫长夜成为永恒的精神刑场,自我戕害的悲剧性在时间循环中愈发凸显。
4. 作品点评
该词采用线性叙事手法与简笔勾勒技巧,通过场景铺陈与行为描写,细致刻画了人物矛盾交织的心理状态,堪称歌妓内心世界的独白文本。情感脉络呈现清晰的阶段性特征:从“离魂乱、愁肠锁”的哀婉基调到“未省展眉则个”的苦闷延续;从“从前早是多成破”的过往追忆到“假使相见,还得似、旧时么”的疑虑揣测;最终归于“悔恨无计那”与“自家只恁摧挫”的自我折磨。全篇情感跌宕却暗含逻辑,通过“欲爱难成”与“欲罢不止”的双向困境,充分展现了主人公在情感桎梏中的生存境遇。
# 细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
清刘熙载《艺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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