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少微星":您应该就像是那少微星下凡,
"又云严君平":又好似是严君平那样的隐士高人。
"浩歌七十余":您放声高歌已七十余载,
"未尝识戈兵":却从未经历过战争的纷扰。
"康宁福已大":您身体健康,福气深厚,
"清静道自生":在清静无为中自然领悟了人生的大道。
"邈与神仙期":您仿佛与神仙相约,
"不犯宠辱惊":面对宠辱都能波澜不惊。
"读易梦周公":您研读《易经》,就连做梦都能梦到周公,
"大得天地情":深切地领悟了天地间的真情至理。
"养志学浮丘":您涵养志趣,向浮丘公学习养生之道,
"久链日月精":长久地修炼,汲取了日月的精华。
"寿存金石性":您的生命如同金石般坚韧,
"啸作鸾凤声":您的长啸之声如同鸾凤和鸣般清越。
"阴德不形言":您暗中做的善事从不宣扬,
"一一在幽明":这些善举无论在人间还是幽冥都一一存在。
"何当换金骨":什么时候您能够脱胎换骨,
"五云朝玉京":身伴五彩祥云前往那神仙居住的玉京。
"有客淳且狂":我是一个淳朴又有些疏狂的人,
"少小爱功名":年少的时候就喜爱追求功名。
"非谓钟鼎重":并非是看重那钟鸣鼎食的荣华富贵,
"非谓箪瓢轻":也不是轻视粗茶淡饭的清贫生活。
"素闻前哲道":我一向听闻前代贤哲的大道,
"欲向圣朝行":想要在圣明的朝代去践行这些道理。
"风尘三十六":我已在尘世中摸爬滚打了三十六年,
"未作万人英":却还没有成为众人敬仰的英杰。
"乃闻头角者":我听说那些崭露头角的人,
"五神长战争":内心也时常经受着各种欲望的斗争。
"祸福有倚伏":福与祸相互依存、相互转化,
"富贵多亏盈":富贵常常伴随着亏损和不足。
"金门不乏隽":朝廷中从来不缺少才智出众的人,
# 乏:一作“管”。
"白云宜退耕":不如归隐于白云缭绕的山林之间。
"人间有嵩华":人间也有像嵩山、华山那样的美景,
"栖之比蓬瀛":在那里栖息就如同身处蓬莱、瀛洲仙境一般。
"芝田春蔼蔼":春天的芝田一片繁茂,
"玉涧昼铮铮":如同美玉般温润,光彩照人。
# 昼:一作“画”。,涧:一作“润”。
"峰峦多秀色":山峦峰岭秀色可餐,
"杉桂一何清":杉树和桂树是多么的清幽。
"月壑认瑶池":那幽深的月谷就像是瑶池,
"花岩列锦城":繁花似锦的山岩如同锦官城一般。
"朱弦冉冉奏":缓缓地弹奏起朱弦琴,
"金醴迟迟倾":慢慢地倾倒着香醇的美酒。
"相劝绮季徒":我劝诫那些如同商山四皓一样的隐士,
"颓玉信纵横":尽情地享受这美好时光,任身体随意地躺卧。
"此乐不寻常":这样的快乐不同寻常,
"何苦事浮荣":何必苦苦地去追求那虚幻的荣华富贵呢。
"愿师先觉者":我愿以您这样有先见之明的人为师,
"远远濯吾缨":远远地去洗净我这世俗的尘缨。
北宋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
范仲淹(989~1052),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字希文,苏州吴县(今苏州吴区)人。大中祥符进士,曾主持“庆历新政”,累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卒谥文正。范仲淹工于诗词散文,所作文章多政治内容,词传世仅五首,风格较为明健。《岳阳楼记》中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诵千古。代表作品有《岳阳楼记》《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苏幕遮·碧云天》等。著有《范文正公集》。
1. 分段赏析
从“应是少微星”到“啸作鸾凤声”:开篇“应是少微星,又云严君平”,以少微星、严君平两位古代高贤喻指张先生,将其形象一下拔升至超凡脱俗之境,暗示张先生的高洁品性与不凡才学。“浩歌七十余,未尝识戈兵”,展现张先生一生逍遥,年逾七十仍未经历战乱兵戈,生活安宁平和,侧面烘托出他所处时代相对安稳,自身亦远离尘嚣纷争。“康宁福已大,清静道自生”,进一步描绘其福寿双全、心境澄澈,在静谧中领悟道家真谛,“邈与神仙期,不犯宠辱惊”更强化了这种超凡入圣之感,仿佛他已与神仙有约,全然超脱于世俗宠辱之外,将张先生塑造成一位道骨仙风、淡定从容的隐者形象。“读易梦周公,大得天地情”,体现他精研《易经》,能如周公般洞察天地万物之理,学识渊博深邃;“养志学浮丘,久鍊日月精”,借用浮丘仙人典故,表明张先生修身养志,如同修炼日月精华,涵养超凡,使人物的精神境界愈发高深莫测;“寿存金石性,啸作鸾凤声”,以金石的坚韧喻其长寿且品性坚毅,而清亮的啸声如同鸾凤和鸣,尽显其潇洒不羁、超凡脱俗,全方位勾勒出一位令人敬仰的高士轮廓。“阴德不形言,一一在幽明”两句是对张先生德行的阐释。“阴德”指暗中积德,“不形言”强调其不借言语彰显,“一一在幽明”则表明德行无论在幽冥或人间皆昭然可鉴。诗人以“幽明”贯通天地,既突出阴德的无形而有质,也暗示其德行的普世价值,为后句升华主题做铺垫。“何当换金骨,五云朝玉京”两句是对张先生未来的期许与祝愿。“何当”以设问表达期盼,“换金骨”化用道教“脱胎换骨”之说,喻指修成仙体;“五云”指祥云,“玉京”为道家仙境,“朝玉京”描绘飞升景象。诗人借道教意象,将对张先生的赞誉推向顶峰,以浪漫想象收束全诗,余韵悠长。从“有客淳且狂”到“未作万人英”:“有客淳且狂,少小爱功名”,诗人在此将视角转向自身,以直率坦诚之笔,自剖年少时的淳朴与对功名的热切追求。“非谓钟鼎重,非谓箪瓢轻”,表明自己并非单纯看重荣华富贵,亦不轻视安贫乐道,有着复杂而矛盾的心境。“素闻前哲道,欲向圣朝行”,展现出诗人受前代圣贤思想熏陶,渴望在当朝施展抱负、践行正道,胸怀一腔热血。然而“风尘三十六,未作万人英”,笔锋一转,叹岁月流逝,自己已三十六岁,却仍未成为众人敬仰的英雄豪杰,满是壮志未酬的失落与怅惘,将个人在理想与现实冲突下的迷茫袒露无遗。“乃闻头角者”到“远远濯吾缨”:“乃闻头角者,五神长战争”,提及那些崭露头角之人,内心常被功名利禄所扰,五神不安,暗指官场倾轧、人心浮躁。“祸福有倚伏,富贵多亏盈”,引用道家祸福相依、富贵难全的哲理,劝诫人们莫要贪恋富贵。“金门不乏隽,白云宜退耕”,意谓朝廷不乏贤才,而山野白云之下更适合退隐躬耕,为后文劝张先生归隐铺垫。“人间有嵩华,栖之比蓬瀛”,将人间的嵩山、华山比作海上仙山蓬瀛,描绘出山林清幽绝美之景,“芝田春蔼蔼,玉润画铮铮”,进一步渲染山间仙境般的氛围,春日芝田云雾缭绕,峰峦如玉般润泽、铮铮秀丽。“峰峦多秀色,杉桂一何清”,细写山峦的秀丽与杉桂的清幽,令人心驰神往;“月壑认瑶池,花岩列锦城”,以奇幻想象,将月夜山谷比作瑶池,繁花岩崖比作锦城,仿若人间天堂。“朱弦冉冉奏,金醴迟迟倾”,描绘出归隐处悠然闲适、琴酒相伴的惬意生活。“相劝绮季徒,颓玉信纵横”,以绮季等古代隐士为例,劝张先生这样的高士远离浮世,沉醉于这超凡之乐。最后“愿师先觉者,远远濯吾缨”,诗人表达愿以张先生等先觉者为师,远离尘俗,到清澈水边洗涤冠缨,彻底归隐,既劝人又自勉,使全诗在对归隐生活的向往中收尾,满是对宁静超脱境界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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