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雏上马唱胡歌":胡儿跨上骏马高唱胡歌,
"锦车已驾白橐驼":华美的马车已备好,却压垮了载物的骆驼。
# 白:一作折。
"明妃挥泪辞汉主":明妃挥泪告别汉家君主,
"汉主伤心知奈何":君主纵然伤心又能如何。
"宫门铜环双兽面":宫门铜环刻着双兽面,
"回首何时复来见":回首望去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自嗟不若住巫山":暗自叹息不如当初住在巫山,
# 住:一作往。
"布袖蒿簪嫁乡县":戴着草簪、穿着布袖嫁在乡里。
"万里寒沙草木稀":万里寒沙上草木稀疏,
"居延塞外使人归":居延关外的使者催促她启程。
"旧来相识更无物":从前相识的一切都已不见,
"只有云边秋雁飞":只有天边秋雁飞过。
"愁坐泠泠调四弦":忧愁地坐着,凄凉地调弄四弦琴,
"曲终掩面向胡天":曲终后掩面望向胡地天空。
"侍儿不解汉家语":侍女听不懂汉人的言语,
"指下哀声犹可传":指尖弹出的哀声却能传递。
"传遍胡人到中土":这乐曲传遍胡地,终将流回中原,
"万一佗年流乐府":传到中原,万一将来载入乐府诗集。
"妾身生死知不归":我明知生死都难归故土,
"妾意终期寤人主":心意终究是希望君主能醒悟。
"目前美丑良易知":眼前的美丑本不难分辨,
"咫尺掖庭犹可欺":可近在咫尺的宫廷里仍会被欺骗。
"君不见白头萧太傅":你没看见白头的萧太傅,
"被谗仰药更无疑":遭人谗言服毒自尽,再无怀疑。
北宋史学家、文学家,《资治通鉴》的作者
司马光(1019~1086),北宋史学家、文学家。字君实,晚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属山西)涑水乡人,世称涑水先生。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宰相。他与王安石政见不合,为相期间,废除绝大部分新法,罢黜新党。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司马光的诗质朴流畅,如《道傍田家》《又和夜丽村舍》《始至洛中言怀》等。词今存三首,词风清新疏淡。其散文的主要成就体现在《资治通鉴》上,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通史著作。此外,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稽古录》《涑水记闻》等传世。
1. 分段赏析
“胡雏上马唱胡歌,锦车已驾白橐驼”开篇以“胡雏唱胡歌”的喧闹与“锦车驾白驼”的具象,勾勒出昭君出塞的场景。胡人欢歌与昭君的即将远行形成对照,既写实出塞的仪式感,又暗衬她被迫远离故土的悲凉,以乐景衬哀情,奠定全诗苍凉基调。“明妃挥泪辞汉主,汉主伤心知奈何”直写离别瞬间:昭君“挥泪”是不舍,汉主“伤心”却“奈何”,点出帝王无力(或无心)挽回的无奈。看似对称的描写,实则凸显昭君命运的被动,即便君主动容,也难改其远嫁的宿命,暗含对皇权虚位的隐刺。“宫门铜环双兽面,回首何时复来见”以“铜环兽面”的冰冷意象,定格昭君回首宫门的瞬间。“何时复来见”的设问,既是她对故土的眷恋,更是对归期无望的预感。宫门的坚固与归途的渺茫形成反差,强化离别之痛。“自嗟不若住巫山,布袖蒿簪嫁乡县”转写昭君内心慨叹:宁愿做巫山乡野女子,以“布袖蒿簪”过平凡生活,也胜过身为宫妃远嫁异域。直白的对比,道尽对命运的不甘与对平凡幸福的向往,褪去“和亲”的光环,显露出普通人的真实渴望。“万里寒沙草木稀,居延塞外使人归”铺展塞外景象:“万里寒沙”“草木稀”勾勒荒漠的孤寂,“居延塞外”点明地域的偏远。“使人归”三字,既写他人归乡触动她的乡愁,又反衬自己归乡无望的处境,景中含情,苍凉感扑面而来。“旧来相识更无物,只有云边秋雁飞”以“旧识无物”写环境的陌生,唯有“秋雁”这一常见于汉地的意象,成为与故土仅存的联系。秋雁南归,而人不得还,物与人的对比,将思乡之苦推向深沉,孤寂中见凄切。“愁坐泠泠调四弦,曲终掩面向胡天”刻画昭君寄情于乐的情态:“泠泠”写琴声凄清,与“愁坐”呼应;“曲终掩面”是情绪的爆发,“胡天”则点明她身处的异乡。以动作与环境的反差,尽显内心的悲苦无处排遣。“侍儿不解汉家语,指下哀声犹可传”借“侍儿不解语”的细节,强化昭君的孤独无依;而“哀声犹可传”又让悲苦突破语言隔阂,形成张力。琴声成为情感的载体,既写个人的悲,又暗示这种悲苦具有共通性。“传遍胡人到中土,万一佗年流乐府”由琴声的传播生发想象:若哀声传入中原、载入乐府,便是她向故土传递心声的唯一途径。“万一”二字含渺茫希望,既见其对故土的执念,也为后文“期寤人主”埋下伏笔。“妾身生死知不归,妾意终期寤人主”直抒胸臆:明知生死难归,却仍盼君主能从她的遭遇中醒悟。将个人悲剧升华为对君主的谏言,让昭君形象超越悲情女子,增添忧时忧世的情感。“目前美丑良易知,咫尺掖庭犹可欺”以议论入诗:眼前的美丑本不难分辨,可近在宫廷却仍有欺瞒。直指朝堂的昏暗,不仅昭君被辜负,更暗喻忠奸不分的普遍现象,批判意味显豁。“君不见白头萧太傅,被谗仰药更无疑”以萧望之(萧太傅)遭谗自尽的典故作结,与昭君的悲剧形成互文。历史的相似性证明朝堂黑暗非一时一地,将对个人命运的哀叹扩展为对政治不公的深沉批判,余韵厚重,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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