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余过稚齿":往昔我在年少之时,
"从师昧知奥":跟随老师学习,尚不明白深奥的学问道理。
"徒怀利物心":空怀着有利于他人的心意,
"不获藏身宝":却没能获得安身立命、可视为珍宝的才学本领。
"曳娄一缝掖":身着儒生的服饰,
"出处劳昏早":因劳作奔波而早出晚归。
"醒醉迷啜哺":在清醒与沉醉之间,像人吃喝一样糊里糊涂,
"衣裳辨颠倒":连衣裳穿颠倒了都分辨不清。
"忠诚贯白日":我的忠诚可贯穿白日,
"直已凭苍昊":凭靠苍天,坚守自身正直的操守。
# 已:一作己。
"卷舌堕谗谀":(因正直)使进谗言、阿谀奉承之人闭嘴,
"惊波息行潦":汹涌的波浪平息了路上的积水。
"衰禽识旧木":衰老的禽鸟能认出旧日的树木,
# 识:一作息。
"疲马知归道":疲惫的马匹知晓回归的道路。
"杨柳长庭柯":杨柳生长在庭院的大树旁,
"兰荃覆阶草":兰草、荃草覆盖着台阶下的青草。
"旌旄光里舍":旌旗光彩照耀着故乡的房舍,
"骑服欢妻嫂":身着官服,让妻子、嫂子为之欢喜。
"绿鬓绝新知":乌黑的鬓发间,断绝了新的知交,
"苍须稀旧老":花白的胡须边,旧友故老也日渐稀少。
"冠緌身忝贵":身为官员,地位尊贵(实则有愧),
"斋沐心常祷":斋戒沐浴时,内心常常虔诚祈祷。
"笙磬谅谐和":相信乐器笙和磬的声音和谐动听,
"庭除还洒扫":庭院台阶也按时打扫。
"栖迟还竹巷":短暂停留后又回到竹子环绕的小巷居所,
"物役浸江岛":为俗事操劳,渐渐久居江岛之地。
"倏忽变星霜":时光迅速流逝,星移霜落,
"悲伤满衷抱":变化匆匆,满心都是悲伤之情。
# 衷:一作怀。
中唐诗人
李绅(772~846),唐代诗人。字公垂,祖籍亳州谯县(今安徽亳州),后徙家润州无锡(今属江苏)。乌程令李晤之子,元和元年登进士第,曾因触怒权贵下狱。武宗时,入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为淮南节度使。卒谥文肃。李绅与元稹、白居易交游颇密,并共同倡导写作新乐府。其与李德裕、元稹同在禁署,时称“三俊”。晚年自编诗集《追昔游诗》叙述其平生游历,抒怀旧之情,发兴衰之感,颇有兴味。代表作品《悯农》二首,写农民生计之艰难,传诵不衰。
1. 分段赏析
开篇至“衣裳辨颠倒”(前八句):诗的开头,李绅回忆年少求学时的情景,“昔余过稚齿,从师昧知奥”,直言自己年少懵懂,虽师从师长,却未能领悟学问的精髓;“徒怀利物心,不获藏身宝”则道出心中遗憾,空有济世救人的志向,却因才学不足难以实现。“曳娄一缝掖,出处劳昏早。醒醉迷啜哺,衣裳辨颠倒”几句,生动描绘了他身着儒服,在出仕与归隐之间日夜操劳,甚至连饮食作息、穿衣起居都顾不上的狼狈模样,将早年为生活和理想奔波的迷茫与艰辛展现得淋漓尽致。“忠诚贯白日”至“惊波息行潦”(四句):笔锋一转,“忠诚贯白日,直己凭苍昊”,李绅以“贯白日”“凭苍昊”这样壮阔的意象,坚定地表明自己忠诚正直、无愧天地的人生信条;“卷舌堕谗谀,惊波息行潦”则进一步说明,正是因为坚守正直,那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都如同惊涛骇浪归于平静,体现出他对自身操守的高度肯定,以及品德坚守带来的积极影响。“衰禽识旧木”至“兰荃覆阶草”(四句):“衰禽识旧木,疲马知归道”,李绅借衰老的鸟儿认得旧时树木、疲惫的马儿记得回家的路,巧妙隐喻自己对故居和往昔生活的深切眷恋;“杨柳长庭柯,兰荃覆阶草”则细致描绘庭院中杨柳生长、兰草覆盖台阶的景象,勾勒出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故园图景,字里行间满是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之情。“旌旄光里舍”至“苍须稀旧老”(四句):“旌旄光里舍,骑服欢妻嫂”,描写他为官后荣耀返乡,旌旗照亮家乡屋舍,家人也因他的官职感到欣喜;然而“绿鬓绝新知,苍须稀旧老”,话锋突然转折,感叹时光飞逝,年轻时再难结识新友,如今白发苍苍,旧时老友也所剩无几。一喜一忧的对比,将岁月流逝的沧桑感与内心的孤独展露无遗。“冠緌身忝贵”至“庭除还洒扫”(四句):“冠緌身忝贵,斋沐心常祷”,“冠緌”代表官职,“忝贵”二字流露出他对自身地位的愧疚,通过斋戒祈祷,表达出对身份责任的敬畏和内心的诉求;“笙磬谅谐和,庭除还洒扫”则表达了他对和谐安宁生活的向往,希望生活如同笙磬之音般和谐,庭院永远整洁干净,暗含回归本真的愿望。结尾四句:“栖迟还竹巷,物役浸江岛”,李绅写道,几经辗转回到旧日居所,却依旧被世俗事务缠身,无奈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倏忽变星霜,悲伤满衷抱”,用“星霜”代指时光,感叹时光匆匆,世事无常,满心都是难以排解的悲伤,将一生的感慨推向高潮,给人留下无尽的思索与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