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阴江竹":我有生长在背阴江边的竹子,
"能令朱夏寒":能让盛夏时节也有清凉之感。
"阴通积水内":竹林的阴凉与积水相通,
# 阴通积水内:“阴通”二句:首叙屋前之竹,阴森高大。傅毅赋:“践朱夏之炎赫,摇轻箑而致凉。”
"高入浮云端":竹梢高耸直入飘浮的云端。
"甚疑鬼物凭":很怀疑有鬼怪依附其间,
# 甚:一作“如”。
"不顾翦伐残":可即便如此,也不顾砍伐会让它残损。
# 翦:一作剪。
"东偏若面势":东边偏处依着地势建房,
# 若:顺也。
"户牖永可安":窗户开了,便可长久安适稳存。
"爱惜已六载":这片竹林已爱惜了六年,
# 爱惜已六载:公自上元元年营草堂,至永泰元年为六载。
"兹晨去千竿":今日清晨,要砍掉上千根。
# 兹晨去千竿:言欲于竹间营屋,故必以去之为事。
"萧萧见白日":伐竹后,萧萧声里见白日,
# 萧萧见白日:是芟除后之快景。
"汹汹开奔湍":眼前仿佛出现汹涌的急湍。
# 汹汹开奔湍:曹植诗:“岩析苦崩缺,湖水何汹汹。”次言伐竹除翳,将以营屋。竹蔽日疑凭鬼物,施剪伐,则通户牖矣。见日、开湍,此面势所睹者。
"度堂匪华丽":草堂不追求华丽,
# 度堂匪华丽:《考工记》:“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
"养拙异考槃":在此守拙,和隐居异曲同工。
# 养拙异考槃:《诗》:“考槃在涧,硕人之宽。”考,成也。槃,乐也。言居之暂。
"草茅虽薙葺":茅草虽刚修剪覆盖,
# 草茅虽薙葺:言室之陋。
"衰疾方少宽":我这病躯,才稍感轻松。
"洗然顺所适":心境清净顺应所适,
# 洗然顺所适:《潘岳传》:“吾子洗然,恬澹自逸。”洗:此处音为洒。
"此足代加餐":这便足以替代美食加餐。
"寂无斤斧响":但愿此后没有斧斤声响,
"庶遂憩息欢":或许能顺遂享受休憩的欢颜。
# 庶遂憩息欢:此记营屋可以栖身也。堂在近郭,故异于考槃。洗然四句,伸明宽病之故。薙,刈草也。葺,覆茅也。代,犹当也。此章,四句起,下两段各八句。
唐代现实主义诗人,“诗圣”
杜甫(712~770),唐代诗人。字子美,祖籍襄阳(今湖北襄阳),生于巩县(今河南巩义)。因居长安时期,曾一度住在城南少陵附近,自号少陵野老;肃宗至德间,曾任左拾遗;在成都时被荐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世称杜少陵、杜拾遗、杜工部。一生坎坷,仕途不顺,经历安史之乱,见证了唐朝由盛转衰。杜甫与李白并称为“李杜”(“大李杜”),被后人誉为“诗圣”,是中国古典诗歌成就的集大成者,其诗被称为“诗史”。杜甫的诗作包含了大量的时事政治诗,或陈述政见,或揭发统治者的荒淫残暴,或寓言讽兴,或对穷苦人民表示同情关怀。他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练,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杜甫继承和发展了《诗经》以来注重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传统,成为中国古代诗歌艺术发展的又一高峰。代表作品有《兵车行》《春望》《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秋兴八首》等。著有《杜工部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也是一首写实题材诗。介绍了诗人以伐竹修葺茅屋的情况,描绘竹林蔽日、伐竹后视野开阔的景象与草堂简朴形制,体现其寓居草堂关注现实、托物寄情的风格,表达出对简朴生活的体认,隐含漂泊流离之叹。
2. 写作手法
白描:“阴通积水内,高入浮云端”,以质朴文字,简笔勾勒竹林环境与竹之形态,写竹林幽深似通积水、竹梢高耸直入云端;“萧萧见白日,汹汹开奔湍”如实描写砍竹后,白日穿林、湍水奔涌的画面。不施浓墨渲染,以简洁笔触直观呈现物象,尽显语言平实,让竹的生长环境与砍竹场景清晰可感,为下文抒情奠基,契合白描“直白摹写、不加雕琢”特点。
3. 分段赏析
“我有阴江竹,能令朱夏寒”,开篇直接点出“阴江竹”,称其能让盛夏(朱夏)生寒。未细致描写竹之形态,先强调竹带来的“寒”意,从感受切入,独特又新奇。“阴通积水内,高入浮云端”,接着写竹,“阴通”关联积水,让竹扎根之处有了幽深、湿润的环境;“高入云端”极言竹之高耸。一“阴”一“高”,从生长环境与形态,勾勒出竹子幽深、挺拔的特点,为后文伐竹营屋做铺垫,也隐隐透出诗人对这竹的关注与情感。“甚疑鬼物凭,不顾翦伐残”,写对竹子的猜测,怀疑有“鬼物”依附,可即便如此,也不顾竹子因可能被“翦伐”而残损。“疑”字带出奇幻色彩,“不顾”则体现一种态度,似有对竹子特殊存在的敬畏,又隐含因营屋需伐竹的无奈,让平常伐竹事,添了几分复杂心绪,也从侧面衬出竹子在诗人心中的特殊地位。“东偏若面势,户牖永可安”,说东边偏处依着地势,开窗后可长久安适,点明伐竹营屋的布局考量。“爱惜已六载,兹晨去千竿”,“爱惜”直接道出对竹的珍视,“六载”体现相伴时长;“兹晨去千竿”,写晨起伐竹,数量之多(千竿),对比“爱惜”,凸显取舍的无奈与营屋的迫切。“萧萧见白日,汹汹开奔湍”,伐竹后,“萧萧”是竹去后的声响,“见白日”显示视野变化;“汹汹”写成奔湍之势,描绘出伐竹开窗后,眼前开阔又有江流奔涌的景象,把营屋过程中的生活实态,鲜活呈现。“度堂匪华丽,养拙异考槃”,“度堂”言草堂规模,“匪华丽”显示简朴;“养拙”是诗人自谓,说在此营屋,和隐居“考槃”不同,但都有安身、守拙之意。“草茅虽薙葺,衰疾方少宽”,茅草虽经修剪、覆盖(薙葺),可自己衰病之躯,因有这屋庇佑,心里才觉得稍得宽慰。“洗然顺所适,此足代加餐”,说在此简朴屋中,心境“洗然”(清净),顺应所适,觉得这便足以替代“加餐”(物质享受),把对简朴生活的体认,融入病中暂得安身的感慨,尽显漂泊中对生活本真的领悟。“寂无斤斧响,庶遂憩息欢”,希望此后“寂无”伐竹的“斤斧响”,能顺遂地在此“憩息”,享受安宁。从营屋伐竹的喧闹,到盼“寂无”声响,传递出诗人历经漂泊、病苦后,对宁静生活的祈望,让营屋这件日常事,承载起深沉的生活期许,也折射出他对现实境遇的无奈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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