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不展兮居无聊":心怀郁结无处舒展,独居无趣只能自言自语,
"默谇语兮浩长谣":沉默的抱怨化作长篇歌谣,向天地倾诉衷肠。
"写我心兮登彼高":为抒胸臆登上高山,
"陟万仞兮扪九霄":攀越万丈绝壁触摸云霄。
"命清风兮披浮云":我命清风驱散浮云,
"瞰四荒兮视天垠":俯瞰四方荒远眺望天际尽头。
"大海荡潏兮潜龙鲲":大海波涛汹涌,潜藏着神龙与巨鲲,
"吐吞日月兮制明昏":它们吞吐日月,主宰昼夜更迭。
"酝酿元气兮函星辰":天地酝酿元气,包容万千星辰,
"羽载四海兮芥浮坤":四海如羽毛轻盈,大地似草芥漂浮于虚空。
"四岳列峙兮嵩中蹲":四座名山对峙而立,嵩山如巨人蹲踞中央,
"牵连脉络兮子复孙":山脉绵延如血脉相连,子孙般生生不息。
"草蔓木布兮升降如朋":草木生长蔓延,升降聚散如友朋相携,
"障南蔽北兮东散西分":它们遮蔽南方、掩护北方,向东分散向西流散。
"如掌列块兮盘罗豆樽":大地如手掌分块,盘踞着山丘与酒器,
"黄流中贯兮发源昆崙":黄河奔涌贯穿中央,源头起自昆仑雪山。
# 崙:仑。
"东骛大海兮萦如缭绅":黄河东流入海,蜿蜒如系腰的绅带,
"南方炎炎兮火之所宅":南方炎热如火焰之境,是火神栖居之地。
"朱鸟屹峙兮丹膺绛翮":朱雀昂首屹立,红羽丹喙光彩夺目,
"骞飞以翔兮煇煌烂赫":它展翅翱翔,辉煌光芒照亮天际。
# 煇:同“辉”。
"从拥万羽兮纷罗羽翼":群星簇拥如万羽纷飞,庄严璀璨,
"煌煌尊严兮有斗在北":北斗星斗居于北天,指引方向。
"升降玉都兮运量帝侧":众神升降于玉宇仙宫,侍奉天帝左右,
"呼吸阴阳兮秉持祸福":他们掌控阴阳变化,主宰人间祸福。
"真仙逍遥兮澹不可挹":真仙逍遥超脱,淡漠不可触及,
"西有王母兮戴胜穴居":西方有西王母,头戴玉胜隐居洞府。
"寿历万古兮忘终泯初":她寿命跨越万古,忘却始终与本源。
"超辽恍惚兮独与道俱":超然物外,与大道融为一体。
"骖友日月兮群灵走趋":以日月为车驾,群神簇拥奔走。
"既又左而东顾兮观大明之始生":转身东望,目睹朝阳初升的壮丽。
"震沸九渊兮丽天升精":雷震动九重深渊,日月精华升腾天际,
# 升精:吕本作以升。
"披攘群阴兮重幽昭明":驱散黑暗阴霾,幽冥之处重现光明。
"有神司驭兮朱裳绛缨":有神身着朱衣红缨驾驭天车,
"呼造物以致问兮吾将考乎太初":我呼唤造物主发问:“宇宙初始的奥秘,我定要探究清楚!”
# 考:原作放,据吕本改。
"彼天地其孰始兮日与月其代除":天地是谁开辟,日月如何交替轮转。
# 代除:吕本作谁驱。
"四荒漫其何极兮人胡为而中居":四方荒远无边无际,人类为何独居中央。
"火何为而南宅兮水孰使其在北":火为何居南方,水为何流往北方。
"安知东之主生兮西配刑而主杀":东方主生为何在东,西方主杀为何居西,
"斗建寅而气分兮畴为四时之消息":北斗斗柄指向寅位时四季分明,谁能解释气候变迁。
"世徒知其已然兮遂推类而立说":世人只知现象存在,便牵强附会立下学说,
"彼厥初其谁造兮孰布施而殊别":宇宙初始是谁创造,谁安排万物差异。
"抑其不得不然兮或者私智之所设":或是自然必然如此,或是人类私智的臆测,
"将忽然而自尔兮遂已成而不可绝":抑或是混沌自发而成,从此永续不绝。
"造物为余究察兮曰此曷可以言陈而意悉":造物主告诉我:“此理难以言传,意蕴无穷。”
"彼混沌之一气兮吾不知谁合而为一":混沌本是一气,谁能将其聚合。
"忽洞达而两分兮夫亦安知其谁辟":忽然分化为两极,又是谁开辟了天地。
"爰升清而降浊兮水赴阴而火阳":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成地;水流向阴处,火归于阳位。
"东升气而敷生兮西或成而害戕":东方升腾之气孕育生机,西方肃杀之气却带来灾殃。
"强名之曰自然兮曷足以究其必至":勉强称此为自然,又怎能穷尽其必然规律。
"谓不得不然者愈疏兮尚安取于私智":如果说必然如此的规律越来越难以捉摸,哪里还能依赖个人的浅薄智慧去揣测呢,
"庄周诞而妄推兮夏革愚而臆对":庄周荒诞妄加推断,夏革愚昧凭空猜测;他们的答案,皆不足信。
"世号予曰造物兮予亦曷有所主尸":世人称我为造物主,我岂是主宰万物的尸骸,
"苟待予而后造兮彼造予者复谁":若万物待我创造,那创造我的又是谁。
"姑置之而勿校兮任万物之自成":姑且放下(争议)不再追究,任凭万物依其本性自然发展。
"游小智于太初兮何异夏虫之语冰":以浅薄智慧揣度宇宙本源,如同夏虫妄谈冰雪,
"旷任之而勿疑兮万里会而一平":放下疑虑,豁达处之;万里河山终归一统,何须纷争,
"夫何造物者开予兮神飘飘而不居":造物主为何开启我的灵思?神思飘渺,不愿停留于俗世。
"我将赴而远游兮招神圣以为徒":我将远游天地,召唤众神为侣,
"腾九螭之奔轮兮追飞电而揽奔风":驾驭九条螭龙拉的车,追逐闪电与疾风。
"周万里于一息兮堂西极而有九区":息跨越万里,遍历西方九洲,
"叩玉阙之九关兮觐上帝于绛都":叩开九重玉门,拜见绛都的天帝。
"酌瑶尊之芳酒兮招赤松而友彭祖":饮瑶池美酒,邀赤松子、彭祖为友,
"既锡我以难老兮黜嗜欲而袭灵虚":天帝赐我长生,摒弃欲望,沐浴灵虚。
"爰侑我以秘药兮合千箫而吹万竽":赠我仙药,千箫万竽齐奏,
"乐吾心之洋洋兮舒五体之与与":我心欢畅,舒展四肢。
"降复还于我室兮聊弥日而一娱":最终返回居所,暂享一日逍遥之乐。
北宋中晚期重要的文学家
张耒(1054~1114),北宋文学家。字文潜,号柯山,世称宛丘先生,楚州淮阴(今属江苏淮安市淮阴区)人。熙宁进士,曾任太常少卿等职。张耒是苏辙的弟子,与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并称为“苏门四学士”。他的诗多关怀现实、同情人民之作,颇受白居易、张籍影响。诗风以平易自然、流丽明快见长,很少使用硬语僻典,但部分作品琢炼不够,显得粗率质直。词作不多,今存词六首,词风柔情深婉,与秦观词相近。著有《张右史文集》《柯山词》等。
1. 分段赏析
开篇至“黄流中贯兮发源昆崙”:首句“怀不展兮居无聊”点明诗人苦闷心境,借“登彼高”“扪九霄”的壮阔动作,开启精神超脱之旅。随后以宏大视野俯瞰自然万象:“大海荡潏兮潜龙鲲”化用《庄子》意象,渲染天地混沌之气;“四岳列峙”“草蔓木布”描绘山川草木连绵,暗喻自然秩序的交融共生。此段语言瑰丽,通过“元气”“星辰”“昆仑”等意象,构建出元气充盈的宇宙图景,体现宋人对天地本源的探索。“东骛大海兮萦如缭绅”至“呼吸阴阳兮秉持祸福”:诗人转向神话意象:“朱鸟屹峙”“西有王母”以四灵、仙人为喻,象征宇宙的方位与神性。南北方的“炎炎火宅”与“黄流昆仑”对应五行方位,暗示阴阳调和;“呼吸阴阳”则进一步将宇宙运行拟人化,赋予自然以生命意志。此段通过星斗、玉都等意象,展现天人感应的传统观念,同时隐含对人间秩序与自然法则的隐喻。“呼造物以致问兮吾将考乎太初”至“游小智于太初兮何异夏虫之语冰”:核心段落以连串诘问展开:“彼天地其孰始兮”“火何为而南宅兮”质疑时空与自然规律的必然性。诗人批判世俗“强名之曰自然”的浅薄,指出“不得不然者愈疏”,强调人类认知的局限(如“夏虫语冰”之喻)。此段融合道家“混沌一气”与理学“格物致知”,既追问宇宙本源,又反思语言与逻辑的无力,凸显宋代理性思辨的深度。“旷任之而勿疑兮万里会而一平”至结尾:“腾九螭之奔轮”追随飞电疾风,叩玉阙、友彭祖,以道教仙境寄托精神自由。然而“降复还于我室”最终回归现实,以“弥日一娱”的淡然作结,呼应开篇的苦闷,体现道家“顺应自然”的生命观。此段虚实交织,既是对现实的疏离,亦是对“与道俱游”理想的妥协,展现文人矛盾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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