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豪赞经纶":贤能豪杰辅佐国事、筹划大计,
"功成空名垂":功成名就后,空留声名流传后世。
# 空名:一作名空。
"子孙不振耀":可家族子孙不能显耀振作,
# 不振耀:一作没不振。
"历代皆有之":古往今来这样的情况屡屡有之。
"郑公四叶孙":魏六丈您是魏徵的四代孙,
"长大常苦饥":长大后却常常饱受饥饿之苦。
"众中见毛骨":在众人中望见您的形貌气度,
"犹是麒麟儿":仍如麒麟儿般不凡。
"磊落贞观事":您祖上磊落践行贞观年间的事业,
"致君朴直词":魏徵公以朴实正直的谏言辅助君主。
"家声盖六合":家族声望曾覆盖天下,
"行色何其微":可您出行的行装、神色何其低微。
"遇我苍吾阴":在我滞留苍梧之地时与您相遇,
# 阴:一作野。
"忽惊会面稀":突然惊觉彼此见面机会太过稀少。
"议论有余地":您议论时事见解深刻、留有余地,
"公侯来未迟":将来位列公侯也不算晚。
"虚思黄金贵":我徒然向往黄金珍贵,
"自笑青云期":自嘲曾有青云直上的期许。
"长卿久病渴":如同司马相如久患消渴之疾,
"武帝元同时":汉武帝同处一个时代(却未得重用)。
"季子黑貂敝":又似苏秦黑貂裘破旧,
"得无妻嫂欺":莫非也遭受妻嫂欺辱。
"尚为诸侯客":如今还身为诸侯宾客,
"独屈州县卑":却屈居州县小吏的卑微之位。
"南游炎海甸":要南游到炎海之畔,
"浩荡从此辞":从此浩荡辞行远去。
"穷途仗神道":在穷途末路时倚仗神道慰藉,
"世乱轻土宜":世道纷乱,也顾不上水土气候是否适宜。
"解帆岁云暮":解开船帆时已近年末,
"可与春风归":盼您能在来春顺利归来。
"出入朱门家":您出入权贵豪门之家,
"华屋刻蛟螭":华丽屋宇雕刻着蛟龙螭兽。
"玉食亚王者":珍馐美食堪比王侯,
"乐张游子悲":可奏乐声中我这游子满是悲戚。
"侍婢艳倾城":侍奉的婢女美丽倾城,
"绡绮轻雾霏":身着绡绮衣裳如轻雾飘飞。
# 轻:一作烟。
"掌中琥珀钟":手中捧着琥珀装饰的酒杯,
# 掌:一作堂。
"行酒双逶迤":依次行酒时身影柔美摇曳。
"新欢继明烛":新的欢宴延续到明烛高照,
"梁栋星辰飞":屋梁上的装饰如星辰飞动。
"两情顾盼合":两人情意相投、顾盼神合,
"珠碧赠于斯":珍贵珠玉在此时相赠。
"上贵见肝胆":对上贵在坦诚相见、肝胆相照,
"下贵不相疑":对下贵在互不猜疑。
# 相:一作见。
"心事披写间":把心事倾诉袒露,
"气酣达所为":酒酣耳热时放任心中所为。
# 达:一作远。
"错挥铁如意":错手挥起铁如意,
"莫避珊瑚枝":莫要避让珊瑚枝。
"始兼逸迈兴":起初兼具超逸豪迈的兴致,
# 兼:一作无。
"终慎宾主仪":最终仍谨慎守着宾主礼仪。
"戎马暗天宇":可如今战乱弥漫天空,
"呜呼生别离":唉,竟成生死别离。
唐代现实主义诗人,“诗圣”
杜甫(712~770),唐代诗人。字子美,祖籍襄阳(今湖北襄阳),生于巩县(今河南巩义)。因居长安时期,曾一度住在城南少陵附近,自号少陵野老;肃宗至德间,曾任左拾遗;在成都时被荐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世称杜少陵、杜拾遗、杜工部。一生坎坷,仕途不顺,经历安史之乱,见证了唐朝由盛转衰。杜甫与李白并称为“李杜”(“大李杜”),被后人誉为“诗圣”,是中国古典诗歌成就的集大成者,其诗被称为“诗史”。杜甫的诗作包含了大量的时事政治诗,或陈述政见,或揭发统治者的荒淫残暴,或寓言讽兴,或对穷苦人民表示同情关怀。他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练,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杜甫继承和发展了《诗经》以来注重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传统,成为中国古代诗歌艺术发展的又一高峰。代表作品有《兵车行》《春望》《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秋兴八首》等。著有《杜工部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送别题材的五言古诗。创作于安史之乱后社会动荡之际,借送别友人魏佑赴交广地区任职之事,以“郑公四叶孙”“麒麟儿”等典故赞誉魏佑才德,用“侍婢艳倾城”“华屋刻蛟螭”等场景反衬其贫寒处境,在叙事抒情中,交织个人际遇与时代困境,表达对友人的关切及对历史变迁的深沉感慨。
2. 写作手法
反衬:以乐景衬哀情,用“侍婢艳倾城”——侍女容貌绝美,“华屋刻蛟螭”——华美的屋宇雕刻着蛟龙螭虎,这般奢华之景作为“乐”的映衬,来凸显其贫困艰难的处境。用典:“郑公四叶孙”关联唐代名相魏征,魏征为“郑公”,其家族四世显贵。杜甫以“郑公四叶孙”称魏佑,点明他出身名门望族,借家族荣耀,暗赞魏佑传承家族才德,赋予其身份光环与才德期许。 “麒麟儿”源自“麒麟送子”等典故,麒麟象征祥瑞、杰出。诗中以“麒麟儿”喻魏佑,取材于“麒麟送子”的传统祥瑞典故。诗人将魏佑比作“麒麟儿”,是通过祥瑞意象的象征性,直接凸显其才德的“非比寻常”:一方面,“麒麟”的神性赋予魏佑超越常人的气质,暗示其天赋出众;另一方面,祥瑞的寓意暗含对魏佑未来作为的正向期待,即如麒麟般成为“才德兼备”的典范。
3. 分段赏析
开篇“贤豪赞经纶,功成空名垂。子孙不振耀,历代皆有之”以高屋建瓴之势,感慨古往今来贤能豪杰虽以治国方略建功,却难以庇佑子孙昌盛,奠定世事无常的悲凉基调。“郑公四叶孙,长大常苦饥。众中见毛骨,犹是麒麟儿。”诗人笔锋一转,点明友人魏佑乃名相魏征的第四代孙,虽出身显赫却饱受饥寒,然而其容貌气质出众,如麒麟般非凡。此处以家族荣耀与现实困顿形成强烈反差,既凸显魏佑才德出众,又为其坎坷际遇埋下伏笔,字里行间饱含对友人命运的惋惜。“磊落贞观事,致君朴直词。家声盖六合,行色何其微”诗人回溯魏佑先祖魏征辅佐唐太宗的辉煌往事,直言其正直敢谏,声名远扬,再对比魏佑如今寒微的行迹,盛衰之变令人唏嘘。“遇我苍梧阴,忽惊会面稀。议论有余地,公侯来未迟”笔锋转向现实,写与魏佑在苍梧之阴偶然相遇,惊喜之余,惊叹相见之少。诗人肯定魏佑谈吐不凡,认为其才华足以封侯拜相,给予友人极高的赞誉与期许,亦暗含对其才华被埋没的不平。“虚思黄金贵,自笑青云期。长卿久病渴,武帝元同时。季子黑貂敝,得无妻嫂欺。尚为诸侯客,独屈州县卑”诗人连用典故,以司马相如身患消渴症却与汉武帝同处一个时代,却未得重用,暗喻魏佑虽怀才却不遇;借苏秦游说落魄时黑貂裘敝,遭妻嫂轻视,类比魏佑仕途失意,寄人篱下,屈居卑位的辛酸。“尚为诸侯客,独屈州县卑”直接点明魏佑漂泊为客、官职低微的现状,深刻展现其怀才不遇的窘迫与无奈,流露出诗人对友人深切的同情。“南游炎海甸,浩荡从此辞。穷途仗神道,世乱轻土宜。解帆岁云暮,可与春风归”诗人转而描写魏佑即将南下交广,言辞间既有对友人远行的牵挂,又道出乱世之中,魏佑只能寄希望于神明,背井离乡的无奈。“岁云暮”与“春风归”相互呼应,既渲染岁末离别的萧瑟,又寄寓对友人平安归来的期盼。“出入朱门家,华屋刻蛟螭。玉食亚王者,乐张游子悲”描绘朱门大户的奢华景象,雕梁画栋,珍馐美馔,而欢乐愈盛,愈反衬出游子漂泊的悲凉,将友人的失意与富贵人家的奢靡进行对比,进一步深化其悲惨境遇。“侍婢艳倾城,绡绮轻雾霏。掌中琥珀钟,行酒双逶迤。新欢继明烛,梁栋星辰飞。两情顾盼合,珠碧赠于斯”诗人细致刻画宴饮场景,美貌侍婢、轻薄纱衣、琥珀酒杯,烛火通明,宾主相谈甚欢,赠礼贵重,尽显宴会的奢华与欢愉。“上贵见肝胆,下贵不相疑。心事披写间,气酣达所为。错挥铁如意,莫避珊瑚枝。始兼逸迈兴,终慎宾主仪”描绘宴会上宾主坦诚相待、意气风发,尽情挥洒豪情,却又不失礼仪。然而,“戎马暗天宇,呜呼生别离”陡然转折,点明战乱笼罩天下,如此欢乐的相聚终要面对生离死别,悲怆之情喷薄而出,将个人离别置于乱世背景之下,使离情别绪更添家国动荡的沉重感,余韵悠长,令人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