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来效颦":越国有一个丑女效仿当时的美女西施因心痛而皱眉的样子,
# 丑女来效颦:“丑女”二句:《庄子·天运》:“西施病心而颦(皱眉),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认为这样很美),归亦捧心而颦。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携妻子而去之走(逃跑)。”这个故事成为后世“丑女效颦”的典故,意谓单从表面学习模仿,想弄巧反成拙。颦:皱眉头。
"还家惊四邻":结果回家时把邻居们吓坏了。
"寿陵失本步":寿陵的一个少年去学邯郸人走路,
# 寿陵失本步:“寿陵”二句:《庄子·秋水》:“子独(难道)不闻夫寿陵余子(未应丁夫者)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这个故事成为后世“邯郸学步”的典故,意谓一味模仿,不仅学而无成还会失掉固有本色。寿陵:古时燕国的城邑。
"笑杀邯郸人":结果不但没学会连自己原来走路的姿势也忘记了,遭到了人们的耻笑。
"一曲斐然子":写诗作词追求文藻华丽却忽略了实际内容的人,
# 一曲斐然子:“一曲”二句:谓以生硬的方法,费尽功夫,完成一篇形式华丽浮靡的小作品,失去文章的自然本性。典出西汉扬雄《扬子·法言·吾子》斐然,有文采的样子。子,小貌。一曲:指一首诗歌。
"雕虫丧天真":只是追求一些雕虫小技,却没抓住真正重要的东西。
# 雕虫:即雕虫小技。比喻微小的技能。
"棘刺造沐猴":作诗在形式上雕琢,如同在棘刺上雕刻沐猴一样,
# 棘刺造沐猴:“棘刺”二句:《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燕王好微巧,卫人曰:‘能以棘刺之端为母猴。’燕王悦之,养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试观客为棘刺之母猴。’客曰:‘人主欲观之,必半岁不入宫,不饮酒食肉。雨霁日出,视之晏阴(晴天阴处)之间,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见也。’燕王因养卫人,不能观其母猴。郑有台下之冶者,谓燕王曰:‘臣,削者也。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于削,今棘刺之端不能容其锋,难以制棘刺之端。王试观客之削,能与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谓卫人曰:‘客为棘刺之端以削,吾欲观见之。’客曰:‘臣请之舍取之。’因逃。”这个故事成为后世“棘刺沐猴”的典故,意谓虚妄欺骗或艰辛而又难成的事业。沐猴:即猕猴。
"三年费精神":费时而不实用。
"功成无所用":成功了也没有用处,
# 功成无所用:暗用《庄子·列御寇》中“屠龙之技”的典故:朱泙漫向支离益学习杀龙,耗尽了千金家产,用了三年时间,学成了屠龙的本领却没有用武之处。意谓高超而没有实用价值的技艺。
"楚楚且华身":只能满足暂时的虚荣。
# 楚楚:鲜明貌。
"大雅思文王":周代《诗经》那种朴质的诗风多好呀,
# 大雅思文王:“大雅”二句:痛惜雅颂风骨沦丧,亟望诗风能复古道。此二句为错综倒装句,语义为赞美周文王的雅颂之诗风,早已沦丧,令人思念。大雅:《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
"颂声久崩沦":可惜它早已衰亡沦没了。
# 崩沦:衰落。
"安得郢中质":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像理解楚国石匠那样理解我的郢人呢?
# 安得郢中质:“安得”二句:《庄子·徐无鬼》:“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其从者曰:“郢人垩漫(用白泥涂饰)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挥动斧子)成风,听(任随)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招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斫的对象)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这个故事后世成为典故,以“运斤(斧子)成风”谓精湛的技艺,高明的手段;以“郢中之质”谓施展技艺一手段的必要合作者。安得:怎能得到。质:这里指施展技艺的对象。
"一挥成斧斤":让我改变当今文风,恢复古代的风气吧。
唐代浪漫主义诗人,“诗仙”
李白(701~762),唐代诗人。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静宁西南),出生于西域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幼时随父迁至四川绵州昌隆县(今四川江油市)。李白与杜甫齐名,并称“李杜”,被后人誉为“诗仙”。其诗风雄奇豪放,想象丰富,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善于从民歌、神话中吸取营养和素材,构成其特有的瑰玮绚烂色彩,是屈原以来最具有个性特色和浪漫精神的诗人,达到了盛唐诗歌艺术的巅峰。代表作品有《蜀道难》《行路难》《梦游天姥吟留别》《静夜思》《早发白帝城》《将进酒》《望庐山瀑布》等。有《李太白集》传世。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古风(其三十五)》是李白《古风五十九首》组诗中的第三十五首,集中体现了诗人对盛唐诗歌创作风气的批判与革新主张。全诗通过三重递进式结构展开论述:首四句以“丑女效颦”“邯郸学步”典故入题,讽刺盲目模仿导致创作失真的文坛痼疾(典出《庄子》寓言);中六句借“棘刺造猴”“雕虫丧天真”等意象(典出《韩非子》),揭露科举诗赋取士制度下文人为求功名而雕琢浮华、背离诗教本质的功利心态;末四句以“大雅思文王”为旨归,呼吁重建《诗经》雅颂传统,并以“郢中质”典故(典出《庄子·徐无鬼》)暗喻知音难遇的革新困境。全诗以六个典故构建起对形式主义文风的解构体系,直指科举制度下诗赋沦为“楚楚且华身”的仕进工具,其犀利批判不仅针对创作方法论,更深层指向诗歌社会责任与文人精神价值的失落,最终在“复古道”的呼声中彰显李白“天然去雕饰”的诗学理想。
2. 写作手法
典故:前四句通过“丑女效颦”、“寿陵学步”两个典故嘲笑那些没有出息地模仿他人的所谓诗人及诗作,丑上加丑,弄巧成拙,连自己的本相也失却了。反问:篇结尾二句诗人通过反问的形式运用“郢中之质”、“运斤成风”的典故抒发感慨。反讽:“惊四邻”、“笑杀人”加重了批判讽刺的力量。
3. 分段赏析
诗歌前四句借“丑女效颦”“寿陵学步”典故,嘲讽盲目模仿者不仅徒增丑陋,更丧失本真。李白以“惊四邻”“笑杀人”的夸张笔触,构建出讽刺性极强的戏剧画面,强化了仿效带来的荒诞后果。第五、六句化用“雕虫篆刻”之典,直指专攻形式的创作者:其“斐然子”般的绮丽诗章实为雕琢小技,沉溺此道者既悖离“壮夫不为”的创作准则,亦损害诗文应有的清新真淳。第七至十句明引“棘刺沐猴”、暗扣“屠龙技”之典,揭示刻意雕琢的本质——如同棘尖刻猴与屠龙奇术,皆为耗费光阴却无实际价值的虚妄之举。诗人犀利戳穿此类创作的真实动机:“楚楚且华身”,即以浮华词藻装点门面,谋求个人虚荣,全然背离“诗言志”的创作本源。第十一、十二句直陈“大雅思文王,颂声久崩沦”,借《诗经》“大雅”“颂”的周代传统,申明对质朴诗风的追怀。此二句未用典故却直抵诗论核心,与其《古风·大雅久不作》中的诗史观形成互文。结尾两句“郢中质”“运斤成风”的典故反问,既展露革新诗风的强烈抱负,亦暗含知音难觅的悲慨:纵有运斤神技,若无郢人般能承古开新的同道,又如何实现扭转文风的宏愿?全诗层层递进,在典故的错落铺陈中,完成了对形式主义诗风的系统批判与对诗歌本真精神的深情召唤。
4. 作品点评
《古风(其三十五)》此诗在体式上属于“古风”,即“古诗”,内容上追索上古诗歌的精神传统,手法上借助密集典故展开思辨,语言上凝练古朴、意蕴深闳。这些元素的融合,铸就了此诗浑厚质朴、返本归元的艺术基调。在古代论诗诗中,无论其思想内蕴、表现手法还是艺术风格,都有着独具的精到之处。该诗不仅是解读李白文学观的核心文本,也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上不可缺少的一页,它对于推动唐代诗歌的革新、亦对推动唐代诗歌攀登古典诗歌艺术巅峰发挥了重要的意义和作用。
# 此篇盖讥世之作诗赋者,不过藉此以取科第、干禄位而已,何益于世教哉?太白尝论诗曰:“将复古道,非我而谁?”《雅》《颂》之作,太白自负者如此,然安得《雅》《颂》之人识之,使郢中之质能当匠石之运斤耶?
元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
# 讥世之文章无补风教,而因追思《大雅》也。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