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且罢唱":清新的歌曲暂且停止了演唱,
# 罢:一作“停”。
"红袂亦停舞":舞者的红袖也停下了舞动。
# 红袂:犹红袖。
"赵叟抱五弦":赵姓的老者怀抱着五弦琴,
"宛转当胸抚":在胸前宛转地抚弄。
# 当胸:一作“胸前”。
"大声粗若散":响亮的琴音粗重时好像声音在散开,
# 粗:一作“徂”。
"飒飒风和雨":飒飒地如同风吹雨打的声音。
"小声细欲绝":轻柔的琴音细微时几乎要断绝,
"切切鬼神语":切切之声犹如鬼神在低语。
"又如鹊报喜":一会儿琴音又像喜鹊报喜般欢快,
"转作猿啼苦":转而变成了长臂猿啼哭般的悲苦。
"十指无定音":他的十根手指弹奏出的琴音没有固定的音调,
"颠倒宫徵羽":把宫、徵、羽等音阶都颠倒了。
# 宫徵羽:一作“宫商羽”。
"坐客闻此声":在座的客人听到这样的声音,
# 坐客:座上的客人。
"形神若无主":灵魂和身体都好像失去了主宰。
"行客闻此声":路过的行人听到这样的声音,
# 行客:指后到的客人。
"驻足不能举":停下脚步不能再迈动。
"嗟嗟俗人耳":唉,这些凡俗之人的耳朵,
"好今不好古":喜欢当今的音乐而不喜爱古代的音乐。
"所以绿窗琴":所以那些名贵的绿窗琴,
# 绿窗:一作“北窗”。
"日日生尘土":一天天被闲置,琴上日日落满了尘土。
“唐代三大诗人”之一,“诗魔”
白居易(772~846),唐代诗人。字乐天,号香山居士、醉吟先生,籍贯太原(今属山西)。贞观进士,曾官居太子少傅,谥号文,世称白傅、白文公。白居易与元稹世称“元白”,与刘禹锡并称“刘白”,还与李白、杜甫并称“唐代三大诗人”。在文学上,他积极倡导新乐府运动,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诗风平畅自然、通俗浅切,相传老妪也能听懂。早期讽喻诗揭发时政弊端、反映民生困苦;自遭受贬谪后,远离政治纷争,诗文多怡情悦性、流连光景之作。代表作品有《新乐府》《秦中吟》《长恨歌》《琵琶行》《赋得古原草送别》等。 有《白氏长庆集》传世。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也是一首讽喻诗与音乐题材诗。全诗通过描绘赵叟弹奏五弦琴的精湛技艺,展现传统音乐摄人心魄的艺术魅力,同时借“绿窗琴,日日生尘土”的意象,批判时人“好今不好古”的浮躁审美风气,抒发了对古乐式微的痛惜与对文化传承的忧思。诗人以音乐为载体,既赞颂了赵叟“十指无定音,颠倒宫徵羽”的高超琴技,又以琴喻人,暗含对自身境遇的感慨,体现了白居易“文章合为时而著”的讽喻精神。
2. 写作手法
比喻:以“飒飒风和雨”“切切鬼神语”等自然与超自然意象,将抽象琴声具象化,展现琴音从雄浑到幽微的变化。对比:以赵叟琴技之绝与“绿窗琴”蒙尘的对比,批判时俗轻古重今的倾向,深化主题。虚实结合:前实写琴声变化,后虚写社会现象,由艺术美转向文化反思,拓展诗意深度。
3. 分段赏析
首四句:以“清歌罢唱”“红袂停舞”反衬赵叟登场,烘托其琴技更胜歌舞,开篇即营造众艺皆黯、唯琴独尊的聚焦效果。中八句:连用风雨、鬼神、鹊喜、猿啼等比喻,从“大声粗若散”到“小声细欲绝”,展现琴声的磅礴与幽微,以听觉通感构建多层次音乐空间,凸显赵叟对音色收放自如的掌控。后四句(:以“十指无定音”正面描摹指法之妙,再借“形神无主”“驻足难行”的听者反应侧面烘托琴声摄魂夺魄之力,正侧交织强化艺术感染力。末四句:陡转笔锋,以“绿窗琴”蒙尘的意象与赵叟琴技形成尖锐对比,直指“俗人耳”的审美异化,卒章显志,将音乐现象升华为文化批判,深化讽喻主旨。
4. 作品点评
此诗以精湛的艺术手法赞颂赵叟五弦琴艺之绝妙,堪称唐代音乐题材诗作中别具匠心的佳篇。诗中“大声粗若散”“切切鬼神语”等句以风雨、鹊猿等自然意象为喻,将抽象琴音化为灵动画面,其比喻之新奇贴切备受后世称道;而“坐客形神无主”“行客驻足难举”的侧面烘托,更以听者失魂之态凸显琴声摄人心魄的魅力。全篇尤以“日日生尘土”的绿窗琴意象最为警策,既暗含对古乐凋零的深沉痛惜,又借物喻人,以蒙尘雅器隐喻怀才不遇之士,其“嗟嗟俗人耳,好今不好古”的慨叹,深刻揭示古今审美断裂的文化困境,使音乐主题升华为对时代精神的批判性观照。诗中明暗线交织的叙事结构,虚实相生的表现技法,既彰显了白居易新乐府“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创作理念,也开创了以器乐书写寄寓人生感怀的抒情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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