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太皇谅阴未出令":您没有看到太皇居丧期间不能亲自发号施令,
# 未出令:指不能亲自发号施令。,谅阴:居丧不治事。,太皇:指唐顺宗李诵。永贞元年秋,李诵因病退位,他的儿子李纯受禅登基,即唐宪宗,故称李诵为“太皇”。
"小人乘时偷国柄":小人乘机窃取国家权力。
# 国柄:国家权力。,乘时:乘机。指利用李诵不能决事的时机。,小人:指王叔文、王伾。王伾和王叔文最初以棋艺和书法供奉(陪侍)太子李诵,地位较低。韩愈囿于偏见,认为他们不过是一些供帝王消遣玩乐的佞幸弄臣,因而小视他们,称为“小人”。
"北军百万虎与貔":当时的北衡禁军有百万人马,如虎如貔,
# 貔:形状似熊的猛兽。,北军:北衙禁军,守卫京城和皇帝的部队。
"天子自将非他师":他们由天子亲自统帅,并不是一般的队伍。
# 非他师:不是普通的部队。,将:率领。
"一朝夺印付私党":有朝一日军印被夺而有私党控制,
# 一朝夺印付私党:贞元二十一年(此年八月才改元永贞)五月,王叔文、王伾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军(北衙禁军)、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又以度支郎中韩泰为范希朝行军司马,企图夺取宦官掌握的军权。此处韩愈所指的私党即指韩泰。韩泰是永贞革新的骨干之一。范希朝是元老宿将,但因年老,只是挂名而已。
"懔懔朝士何能为":朝中的大臣畏惧、胆怯,简直无能为力。
# 何能为:能做什么,意即无能为力。,懔懔:恐惧的样子。
"狐鸣枭噪争署置":狐、枭一样的小人争夺着朝中的官位,
# 枭:猫头鹰。争署置争任官职。
"睗睒跳踉相妩媚":目光灼灼地上下跳跃,互相吹捧、丑恶至极。
# 相妩媚:一互相吹捧。这两句极力丑化永贞革新诸人,说他们争夺官位象狐狸和猫头离样喧噪叫唤;互相吹捧时,目光闪灼,上窜下跳,样子十分丑恶。,跳踉:跳跃。,睗睒:目光闪动的样子。睗:式亦切。睒:式冉切。
"夜作诏书朝拜官":半夜里写就诏书,早晨就可以委任官员,
# 拜官:任职,接受官位。,诏书:以皇帝名义发布的文件。
"超资越序曾无难":超越了资历和次序提拔官员好象没有一点困难。
# 超资越序:指提拔官员超越资历和次序。
"公然白日受贿赂":他们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地接受贿赂,
# 公然白日受贿赂:据永贞革新反对者所写的有关记载,在二王掌权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家中门庭若市,公然买卖官位。
"火齐磊落堆金盘":珍贵的火齐珠堆在金盘中实在是多。
# 磊落:众多。,火齐:火齐珠,色赤如金,极珍贵。
"元臣故老不敢语":那些德高望重的元臣故老也敢怒而不敢言,
# 元臣故老不敢语:唐代制度规定,宰相在政事堂会食,朝官不得谒见。一次,宰相韦执谊、杜佑、高郢、郑珣瑜等会餐时,王叔文至中书省与韦执谊议事,韦停食以迎叔文。杜佑诸人停箸(筷子)以待,他们心知不可”,但也“莫敢出言”杜佑、高郢年过七十,郑珣瑜也已六十八岁,三人均德宗时宰相,故称“元臣故老”。
"昼卧涕泣何汍澜":只好辞职回来满面流泪。
# 汍澜:指泪水纵横的样子。据史书记载,左仆射贾耽、宰相郑珣瑜因不满王叔文等人而“相次归卧(辞职)”。,何:何其,多么。
"董贤三公谁复惜":象董贤一样的小人虽然位居三公,又有谁来同情他,
# 董贤:汉哀帝的男宠,年二十二即位至三公。哀帝死,董贤为王莽所劾,自杀。因为王叔文以棋艺供奉李诵,王以书法待诏翰林,所以韩愈以董贤射二王。这句说:像董贤这样无才无德窃居高位的人,现在谁还同情他呢。
"侯景九锡行可叹":侯景虽也窃取了九锡的恩宠,他的行为也确令人可叹。
# 九锡:古代帝王尊礼大臣的最高赏赐,包括九件事物。后代一般以“加九锡”为权臣慕位的信号。侯景在自称汉帝之前,也先“自加九锡”。这句说:二王等人自封高官,居心不测,结局也徒然令人可叹。,侯景:初仕北魏,后降南朝梁。生性狡诈,反复无常。后又举兵叛梁,攻陷建康,自立为汉帝。史称“侯景之乱”。此处以侯景射永贞革新集团中的王叔文、王伾。
"国家功高德且厚":国家的功德崇高而丰厚,
# 国家:指唐王朝。
"天位未许庸夫干":继承的皇帝唐宪宗超群出众,
# 干:窃取。,庸夫:庸人,指王叔文、王伾。,天位:皇位,指皇帝的权力。
"嗣皇卓荦信英主":是真正的英明君主,他文武兼备仿佛当年的唐太宗和唐高祖。
# 英主:英明的人主。李纯即位后,对顺宗时的一切措施尽行废除,故而韩愈加以称赞。,信:真,确。,卓荦:超群出众。,嗣皇:指唐宪宗李纯。
"文如太宗武高祖":他文武兼备仿佛当年的唐太宗和唐高祖。
# 高祖:唐高祖李渊。唐王朝的开国皇帝,他利用隋末农民大起义的机会,起兵夺取权力,建立唐朝。公元618—626年在位。这两句极力奉承刚刚即位的宪宗李纯。,武:武功。,太宗:唐太宗李世民,公元627—649年在位。在位期间,历史家有“贞观之治”之誉。,文:文治。
"膺图受禅登明堂":他承受天命,接受禅位,而登上明堂,
# 明堂:古代帝王朝会、祭祀、飨功、选士的地方。,受禅:即皇帝位。前一个皇帝未死而让位,叫禅,继位的称受禅。,膺图:承受天命。古代传说圣王登位,天垂图象。
"共流幽州鲧死羽":那些小人都象当年的共工流放到幽州、炫被杀于羽山一样纷纷遭到贬斥。
# 鲧:古代部族首领,大禹的父亲。尧时,鲧奉命治水,九年无功。被舜杀于羽山。这句借共工流放、鲧死羽山来比况王叔文被贬赐死,王伾死于贬所。,共:共工,尧时的部族首领,与驢兜,三苗、鲧被称为“四凶。《尚书·尧典》说:尧流放共工于幽州。
"四门肃穆贤俊登":四方都安祥清静,贤俊的人才也都被朝廷录用,
# 贤俊登:贤俊之士被朝廷录用。,四门肃穆:四方安详清静。语见《尚书·舜典》。
"数君匪亲岂其朋":刘柳诸位与那些小人并不亲近,难道也是他们的同党。
# 数君匪亲岂其朋: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和王叔文并不亲近,那里是他们的同党呢。数君:指永贞革新的参与者刘禹锡、柳宗元、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等人。朋:朋党。
"郎官清要为世称":们担任的郎官职位清廉谨要,为世所称许,
# 称:称许,称赞。,为:被。,要:清廉道要。,郎官:刘禹锡永贞革新时任屯田员外郎,柳宗元任礼部员外郎,故称刘、柳为郎官。
"荒郡迫野嗟可矜":现在要被贬逐到荒野的州郡中去实在值得同情。
# 可矜:同情,怜悯。,嗟:表示感叹。,荒郡迫野:当时刘禹锡贬连州刺史,旋改贬朗州司马。柳宗元贬邵州刺史,旋改贬永州司马。其余六人均贬远郡司马,史称“永贞八司马”。
"湖波连天日相腾":那样的地方湖中的波浪与天相接,每天都腾涌不已,
# 腾:指湖波腾涌。,日:每日,日日。
"蛮俗生梗瘴疠烝":南方的少数民俗习惯比较生梗,瘴气和流行病也非常多。
# 烝:盛,多。,瘴疠:瘴气和流行病,古人以为瘴气可以导致疟疾病。,生梗:指使人不习惯。,蛮俗:指南方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
"江氛岭祲昏若凝":江上的水气与山间的雾气令人昏晕难以动弹,
# 岭祲:山间昏暗的雾气。,江氛:江上的水气。
"一蛇两头见未曾":一条蛇有两个头的怪异也有可能在这里见到。
# 一蛇两头:一种小蛇,其尾也像头,俗称两头蛇。或谓人见之当死。
"怪鸟鸣唤令人憎":怪鸟在这里鸣叫让人感到憎恨,
"蛊虫群飞夜扑灯":毒蛊成群地飞舞在晚上甚至会扑灭灯火。
# 蛊虫:毒虫。
"雄虺毒螫堕股肱":雄虺一类的毒蛇咬人,会毁了人的四肢,
# 堕股肱:毁坏人的四肢。,螫:叮咬。,雄虺:毒蛇。
"食中置药肝心崩":如果是有人在食物中下了毒药会使人伤心惧怕到极点。
# 崩:崩摧,伤心惧怕到极点。这句说:吃饭时怕中毒药,提心吊胆。,食中置药:相传南方少数民族多养畜蛊虫,制成毒药,能致人死命。
"左右使令诈难凭":左右可被使唤的人也狡诈而难以信任,
# 凭:凭信,信赖。,诈:奸诈。,左右使令:左右使用的人。
"慎勿浪信常兢兢":所以在那里要谨慎而不能够随意信任,必须时常提高警惕。
# 兢兢:小心谨慎。,浪信:随意信任轻信。
"吾尝同僚情可胜":我曾与你们同僚,感情也不一般,
# 情可胜:情不可胜的问句表达方式,指情谊深厚。,同僚:一起同官任职。韩愈贬阳山前任监察御史,刘禹锡亦任监察御史,柳宗元任监察御史里行,故云。
"具书目见非妄征":因此将自己亲眼在南方见到的情形写下来,这些都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说,
# 非妄征: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说。当时韩愈已从阳l赦归所言南方情况皆所目见。,书:书写。,具:全。
"嗟尔既往宜为惩":希望你们去了南方一定要随时注意。
# 惩:引以为戒。,既往:以往之事,指诸人追随王叔文、王伾。,尔:你们,指刘禹锡、柳宗元诸人。
唐代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首
韩愈(768~824),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州南)人。贞元进士,官至礼部侍郎。谥号文。因昌黎(今辽宁义县)是韩氏郡望,其文中常自称“郡望昌黎”,故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韩愈提倡散体,与柳宗元同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并称“韩柳”。他被列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散文在继承先秦、两汉古文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和发展,气势雄健。其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诗与孟郊齐名,并称“韩孟”。诗风奇崛雄伟,力求新警,有时流于险怪。又善为铺陈,好发议论,后世有“以文为诗”之评,对宋诗影响颇大。代表作品有散文《师说》《祭十二郎文》,诗歌《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山石》等。著有《昌黎先生集》。
1. 分段赏析
“君不见太皇谅阴未出令,小人乘时偷国柄。北军百万虎与貌,天子自将非他师。一朝夺印付私党,凛慎朝士何能为!”旧注“小人”是指二王。当时的情况是,顺宗初立,休病,不能视事,公卜位给皇太子,是为宪宗,顺宗则为太上皇。有人认为,当时唐主幼弱,政权未固,二王恐宦官作乱,所以夺宦官兵权以捍卫皇室,目的在于推动革新。韩愈则是站在宦官集团一边,反对二王夺兵权,是革新的反对派。关于二王夺兵权是否与永贞革新有必然的联系,史阙有间,不好妄下结论,但据新、旧《唐书》及《资治通鉴》,当时的情况是王叔文早已与王伾、李忠言、牛昭容等结成党羽。王氏首先取得起居郎、翰林学士之职,然后又表面上推荐杜佑领度支盐铁使,并以己副之。其时杜佑并无实权,盐铁之权实际上已落到王叔文手中。对此,王叔文曾有一番话把自己的野心暴露无遗。他说:“钱谷为国大本,将可以盈缩兵赋,可操柄市士。”(《新唐书·本传》)王叔文千方百计控制了度支盐铁使的大权后,又设法身兼尚书户部侍郎之职,权力在迅速膨胀,并逐渐控制朝中的要害机构,有大权独揽之势。对此,宦官俱文珍敏锐地感觉到事态发展已威胁着朝廷的安全,史称“俱文珍恶其弄权,乃削去学士之职”(《新唐书·本传》)。俱文珍的目的在于限制王氏,使其不得随意人朝。这一措施,对控制权臣虽非良策,亦不失为权宜之计,其本质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安全。对此王叔文耿耿于怀,“旧夜与其党屏人私语,人莫测其所为”(《资治通鉴·唐纪卷52》),“在省署不复举其职,引其党与窃语谋夺内官兵权”(新、旧《唐书·本传》)。可见,王叔文谋夺宦官兵权,完全是由于宦官俱文珍妨碍他在朝中扩张个人势力的缘故,是出于私怨,而不是为了革新。其实,在封建王朝中,由宦官代表皇室掌兵,以安定朝廷,是常有的事。当然,由于宦官弄权,危害宗室亦屡见不鲜。至于俱文珍是一个怎样的宦官,《旧唐书·本传》称他“性忠正,刚毅而蹈义”这个评语,是实事求是的,并非虚美之词。观俱文珍的一生,并无劣迹。《新唐书·吐蕃传下》载:贞元三年,俱文珍曾参与吐蕃之盟,被执不屈,后乃放还。这正是他刚毅蹈义的表现。贞元十三年,俱文珍奉命为监军,叛将李酒割据作乱,文珍即献策,擒获李酒,平定了这次内乱,维护了统一。(《资治通鉴》)可见,俱文珍的一生是效忠于唐宗室的。故顺宗初立而让位,文珍则处处提防小人弄权。至如宪宗之立,文珍的功劳也是众所皆知的,故史曰:“宪宗之立,贞亮(即俱文珍)为有功,然终身无所宠假”(《新唐书·本传》)。可见,韩愈在《永贞行》中抨击二王欲夺兵权,是站在维护当时唐宗室政权的高度,从政治斗争的形势和经验教训中,去论断其是非的。毫无疑义,这在当时是有利于社会安定和发展的,不能把反对二王夺兵权等同于反对永贞革新;亦不能认为韩愈对俱文珍有所肯定,即认为他是依附于腐朽的宦官集团。朱熹于《韩愈本传考异》云:“《历官记》云,公(即韩愈)判祠部(指元和初事),日与宦者为敌,恶言骂辞,狼籍公牒。”如果韩愈真的依附宦官集团,就不致于屡遭降滴,死于贬所了。韩愈是把俱文珍个人及其所做的有利于国家的事,与腐朽的宦官集团区别开来的。“狐鸣集噪争署置,目易毗跳踉相妩媚。夜作诏书朝拜官,超资越序曾无难”他抨击二王企图以其私党集团取代朝中贤臣,破坏廉明之吏治。如上所述,二王与李忠言、牛昭容乘顺宗病疾之际,朋比为奸,欲架空皇室,独揽大权,其阴谋明若观火。永贞元年六月,韦皋曾上表示:“(二王)赏罚任情,堕纪紊纲;散府库之积,以赂权门;树置腹心,遍于贵位;潜结左右,忧在萧墙。”(《资治通鉴》)随着二王在永贞革新中的表现,有识之士逐渐看清了他们行非正道,不利于宗庙社樱。无论在《顺宗实录》,还是《资治通鉴》,新、旧《唐书》均可看到“其(二王)所交结,相次拔摧,至一日除数人”的记载。二王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政策。他拼命安插党羽,发展个人势力,这与前述其欲夺兵权的野心是一致的。有人认为,二王之“超资越序”,其实是拔抉有为之新秀,罢去无能或贪默之旧人,并以罢李实,任八司马为例,说明这正是二王革新之举,韩愈反对这种“超资越序”,就是反对革新。关于八司马的问题,容于下文详论。至于李实,韩愈的确曾作书歌颂过他,这是事实;可是韩愈并非李实党羽,他和李实在政治上是没有关系的,李实也没有朋党韩愈的迹象,所以不存在由于派系的缘故,韩愈要维护李实的可能性。韩愈对李实的认识是有一个过程的,《上李实书》写于贞元十九年,里面确有“赤心事上,忧国如家”等语。其时,韩愈如此歌颂李实是不恰当的,但他急于求进则有之,若谓其屈身以附实,则确无实据。朱熹就十分公允地说:“然(愈)恐不至于媚实以求进也。”(《韩愈本传考异》)至贞元二十一年,李实以虚报灾情的名目被贬,韩愈即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并在《顺宗实录》中毫无隐讳地揭发了他的罪行。其实韩愈对李实的态度,只是对其人的认识和评价的问题与永贞革新的政治活动,尤其是与对二王的批评是无关的。韩愈对李实态度的前后转变,正反映了他对人物认识的发展过程,和实事求是的态度,不能因早期韩愈对李实有过不符合实际的歌颂,而否认二王借“超资越序”以结党营私的事实。在选用人材方面,韩愈一向主张打破门第之见,实行任人唯贤的做法。最能代表他这一思想的,是贞元十八年他给祠部员外郎陆参的一封题为《行难》的信。在这封信中,韩愈批驳了陆参对一些出生低微的人贤而不肯摧用的所谓“求其初”的思想,指出“苟如是,先生之言过矣”,并列举了历史上大量虽出生卑贱,一旦委予重任,竟成大业的例子:“昔者管敬子取盗二人为大夫于公,赵文子举管库之士七十有余家夫恶求其初!”并沉痛地叹息:“先生之说传,吾不忍赤子之不得乳其母也”韩愈认为,若在选用人材方面,论资排辈,讲究门第,只“求其初”,不能超资越序、唯贤是用,则国家、百姓便要蒙受无法弥补的损失。在《进学解》中,他即把这一见解提高到理论的高度:“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馀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就是说,人无贵贱,材无大小,都应兼收并蓄,量才待用。韩愈的一生,均致力于冲破门阀制度,为超资越序、唯贤是用大声疾呼。二王借“超资越序”之名,行结党营私之实,这与韩愈的主张是格格不入的。在这方面,韩愈反对二王的做法,恰恰证明了韩愈是革新的真正拥护者。他对二王所谓“超资越序”的揭露,实质是摆明了永贞革新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用人不当,并因此感到痛心疾首。“公然白日受贿赂,火齐磊落堆金盘”,揭露了他们腐败堕落,是国家社稷的蛀虫。《资治通鉴·唐纪卷52》载:“二王为太子(后为顺宗)宾客,得宠,于是受贿于藩镇,与之相结。”顺宗登位后,“宾客见二王,一人得千钱乃容之,还尤阂葺,专以纳贿为事,作大柜贮金帛,夫妇寝其上。”似这样的记载,不但见于《资治通鉴》,也见于新、旧《唐书》及《唐鉴》等历史文献,可见,二王并非清官,他们不可能真心实意搞革新。韩愈反对他们,是反对他们的政治阴谋及腐败的行为,而并非反对革新。这点在诗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四门穆穆贤俊登,数君匪亲岂其朋”。韩愈首先肯定了清除二王集团后,恢复任人唯贤的路线所出现的令人鼓舞的形势,同时更把八司马与二王集团区别开,指出八司马并非与二王朋比为奸的小人。“郎官清要为世称”,韩愈认为,八司马为官清要,有口皆碑。在八司马受贬之际,韩愈力排众议,肯定了他们高尚的品格,景仰之情溢于言表。尾声“具书目见非妄征”强调诗中所述皆基于史实,试图以见证者身份为全诗赋予客观性。“嗟尔既往宜为惩”直指革新派需为失败负责,呼应开篇对“小人”的批判,形成闭环结构。
# 前幅天昏地暗,中间日出冰消,阅至后幅,又如凄风苦雨。文生于情,变幻如是。
《唐宋诗醇》
# 唐八司马辅顺宗,善政不可胜书,而史目为奸邪,昌黎《永贞行》亦诋诃之。独范文正作论深为护惜,必有所见。
清袁枚《随笔》
# 于唐独表王叔文之忠,非过论也。予素不喜退之《永贞行》,可谓辩言乱政。
清谭献《十七史商榷》
# 少陵善房次律,而《悲陈陶》一诗不为之隐。昌黎善柳子厚,而《永贞行》一诗不为之讳。公议之不可掩也如是。
宋王应麟
# 韩、苏诗虽俱出入规格,而苏尤甚。盖韩得意时,自不失唐时声调,如《永贞行》固有杜意,而选者不之及,何也。杨士弘乃独以韩与李、杜为三大家,不敢选,岂亦有所见耶?
明李东阳
# 此诗前半言小人放逐之为快,后半言数君贬谪之可矜,盖为刘、柳诸公也。
清顾嗣立
# 予读韩退之《顺宗实录》及《永贞行》,观刘、柳辈八司马之冤,意退之之罪状王、韦,实有私心,而其罪固不至此也。退之于伾、文、执谊有宿憾,于同官刘、柳有疑猜,进退祸福,彼此有不两行之势。而伾、文辈又连败,于是奋起笔舌,诋斥无忌,虽其事之美者,反以为恶,而刘、柳诸人朋邪比周之名成矣。史家以成败论人,又有韩公之言为质的,而不详其言之过当,盖有所自。予故表而出焉,非以刘、柳文章之士而回护之也。
清陈祖范
# “直叙起,此诗史也。”“视《顺宗实录》中所书,则刘、柳实与伾、文同党济恶矣。而公《赴江陵途中》诗云:‘将疑断还否’,此诗‘匪亲岂其朋’,皆多为原谅,不忍直斥之。盖作史者朝廷之公义,作诗者朋友之私情也。二者不可偏废。”“公于二子,不惟不恨之,盖深惜之,惜其为小人所误也。然此难于明言,而情有不能自已,故托言之。蛇蛊毒物皆阴险之类,既惩于前,当戒于后,恳恳款款,敦厚之旨,友朋之谊,于斯极矣!”“所叙蛮岭之俗,与《赴江陵途中》诗似相同而不同者,此中有寄托在也。”
清程学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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