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春君何在":送春时节你如今在何方,
"君在山阴署":原来你在山阴的官署里繁忙。
"忆我苏杭时":回想起我在苏杭任职的时光,
"春游亦多处":春日出游曾到过许多好地方。
"为君歌往事":让我为你歌唱那些往事吧,
"岂敢辞劳虑":怎敢因辛劳就推辞把旧情讲。
# 敢:一作取。
"莫怪言语狂":莫怪我言语狂放没遮拦,
"须知酬答遽":只因为回信匆忙才如此率性啊。
"江南腊月半":江南腊月已过半,
"水冻凝如瘀":河水冻得像凝固的瘀血一般。
"寒景尚苍茫":寒冬景色仍苍茫一片,
"和风已吹嘘":温和的春风却已悄悄吹暖。
"女墙城似灶":城上矮墙起伏像灶台排列,
"雁齿桥如锯":桥阶如雁齿般整齐如锯条横展。
"鱼尾上奫沦":鱼尾在圆晕般的波纹里浮沉,
"草芽生沮洳":草芽从湿润的洼地中钻出泥间。
"律迟太簇管":音律仿佛迟滞了太簇管的节奏,
"日缓羲和驭":太阳运行也像被羲和的车驾放缓。
"布泽木龙催":祈雨的木龙被舞动催促甘霖,
"迎春土牛助":迎春的土牛也助力唤醒春寒。
"雨师习习洒":雨师轻轻洒下滋润的雨水,
"云将飘飘翥":云神飘飘然在空中飞旋。
"四野万里晴":万里四野忽然一片晴朗,
"千山一时曙":千山万壑同时迎来晨曦满天。
"杭土丽且康":杭州土地秀丽百姓安康,
"苏民富而庶":苏州民生富庶人丁兴旺。
"善恶有惩劝":赏善罚恶自有规章劝诫,
"刚柔无吐茹":施政刚柔并济不欺弱畏强。
"两衙少辞牒":衙门里公文诉状日渐稀少,
"四境稀书疏":四境之内也少了文书来往。
"俗以劳俫安":百姓因安抚慰问而生活安定,
"政因闲暇著":政事因清闲从容而政绩显扬。
"仙亭日登眺":天天登上仙亭极目远眺,
# 仙亭:旧注:望仙亭在杭。
"虎丘时游豫":时常到虎丘山游玩徜徉。
# 虎丘:旧注:虎丘寺在苏。
"寻幽驻旌轩":探寻幽境时停下车马仪仗,
"选胜回宾御":挑选胜景处让宾客随驾前往。
"舟移溪鸟避":船儿移动惊飞了溪畔的水鸟,
"乐作林猿觑":乐曲响起引得林中猿猴窥望。
"池古莫耶沉":古池里沉睡着莫邪剑的传说,
# 池:旧注:剑池在苏州。
"石奇罗刹踞":奇石如恶鬼盘踞在罗刹江畔。
# 罗刹:旧注:罗刹石在杭州。
"水苗泥易耨":水田秧苗青青泥土易除草,
"畬粟灰难锄":烧荒的粟田灰多锄草费辛劳。
"紫蕨抽出畦":紫蕨从菜畦中抽出嫩芽,
"白莲埋在淤":白莲的根茎埋在淤泥深坳。
"萎花红带黯":枯萎的红花颜色黯淡,
"湿叶黄含烟":湿润的黄叶似含着轻烟袅袅。
# 湿叶黄含烟:《楚辞》云:“叶烟色而就黄。”烟:一作菸。
"镜动波飐菱":水面如镜微动时菱角摇晃,
"雪回风旋絮":雪絮般的杨花遇风回旋舞蹈。
"手经攀桂馥":手攀桂枝沾染满身芳香,
"齿为尝梅楚":齿尝青梅酸得眉头紧蹙。
"坐并船脚欹":并排坐在船头船身倾斜,
"行多马蹄跙":纵马前行太多马蹄蹒跚难步。
"圣贤清浊醉":清酒浊酒都喝得酩酊大醉,
"水陆鲜肥饫":水中陆地上鲜美食材吃个够。
"鱼鲙芥酱调":细切的鱼脍用芥酱调制,
"水葵盐豉絮":水葵菜拌着盐豉酱入口。
"虽微五袴咏":虽然不敢奢望百姓歌颂,
"幸免兆人诅":幸好没遭万民的诅咒怨尤。
"但令乐不荒":只要享乐而不荒废政务,
"何必游无倨":何必在乎游玩时是否守礼矩。
"吴苑仆寻罢":我刚寻访完吴苑的旧迹,
"越城公尚据":你仍在越地的官署中居留。
"旧游几客存":昔日同游的朋友还剩几人,
"新宴谁人与":新摆的宴席又有谁来聚首?
"莫空文举酒":莫负孔融之酒,
"强下何曾箸":勉强动何曾之筷。
"江上易优游":江上泛舟容易逍遥自在,
"城中多毁誉":城中处世却多是毁誉烦忧。
"分应当自尽":责任应当自己尽力承担,
# 尽:一作画。
"事勿求人恕":行事莫求他人把过错宽宥。
"我既无子孙":我既然没有子孙牵挂,
"君仍毕婚娶":你却已完成婚娶诸事绸缪。
"久为云雨别":我们长久如云雨般分离,
"终拟江湖去":终究打算归隐江湖泛舟。
"范蠡有扁舟":像范蠡那样乘扁舟远去,
"陶潜有篮舆":如陶潜般坐竹轿自在遨游。
"两心苦相忆":两颗心苦苦地相互思念,
"两口遥相语":两张嘴只能遥遥地倾诉情由。
"最恨七年春":最遗憾这七年的春天啊,
"春来各一处":每到春来我们都天各一头。
“唐代三大诗人”之一,“诗魔”
白居易(772~846),唐代诗人。字乐天,号香山居士、醉吟先生,籍贯太原(今属山西)。贞观进士,曾官居太子少傅,谥号文,世称白傅、白文公。白居易与元稹世称“元白”,与刘禹锡并称“刘白”,还与李白、杜甫并称“唐代三大诗人”。在文学上,他积极倡导新乐府运动,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诗风平畅自然、通俗浅切,相传老妪也能听懂。早期讽喻诗揭发时政弊端、反映民生困苦;自遭受贬谪后,远离政治纷争,诗文多怡情悦性、流连光景之作。代表作品有《新乐府》《秦中吟》《长恨歌》《琵琶行》《赋得古原草送别》等。 有《白氏长庆集》传世。
1. 分段赏析
开篇“送春君何在,君在山阴署”以问答形式直入主题,点明送春时节友人远在他方(山阴任官职),简洁明了。“忆我苏杭时,春游亦多处”自然过渡到回忆,引出下文对苏杭春日的具体追忆。“为君歌往事,岂敢辞劳虑”“莫怪言语狂,须知酬答遽”则交代作诗缘由——因友人相隔,故以狂言倾诉往事,情感真挚。中间部分转向江南春景的细腻描绘:“江南腊月半,水冻凝如瘀”写冬末残冰未消,“寒景尚苍茫,和风已吹嘘”则透露春之萌动;“女墙城似灶,雁齿桥如锯”以“灶”“锯”为喻,生动刻画城墙与桥的形态;“鱼尾上奫沦,草芽生沮洳”写水中鱼跃、草芽破土,展现生机;“律迟太簇管,日缓羲和驭”用古代历法(太簇为春之律)与神话(羲和驭日)侧面烘托春寒料峭;“雨师习习洒,云将飘飘翥”以“雨师”“云将”拟人,描绘细雨轻云的温柔;“四野万里晴,千山一时曙”则以开阔之景收束,展现春阳普照的明丽。这些景物描写由寒到暖、由静到动,层次分明,画面感极强。继而转向苏杭的人文与生活:“杭土丽且康,苏民富而庶”总述两地繁荣;“善恶有惩劝,刚柔无吐茹”赞治理得当;“两衙少辞牒,四境稀书疏”写政务清闲;“仙亭日登眺,虎丘时游豫”“舟移溪鸟避,乐作林猿觑”等句,通过登亭、游山、泛舟、听乐等细节,还原与友人同游的闲适时光;“紫蕨抽出畦,白莲埋在淤”“镜动波飐菱,雪回风旋絮”等句,以“紫蕨”“白莲”“菱波”“柳絮”等意象,渲染江南春日的鲜活与诗意;“手经攀桂馥,齿为尝梅楚”更以“攀桂”“尝梅”的感官体验,深化游玩之乐。诗末转向现实感慨:“吴苑仆寻罢,越城公尚据”点出旧友离散;“旧游几客存,新宴谁人与”追问故人现状,暗含怅惘;“江上易优游,城中多毁誉”对比江湖与世俗,表达对淡泊生活的向往;“范蠡有扁舟,陶潜有篮舆”以两位隐士自比,传递退隐之思;最终“两心苦相忆,两口遥相语。最恨七年春,春来各一处”以“最恨”收束全诗,直点主旨——对“春来各一处”的分离的深切遗憾,呼应首联“送春君何在”,形成情感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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