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城去鄂渚":旅途中停靠的湓口城到鄂州您的治所,
# 鄂渚:鄂州,治今湖北武汉市武昌。鄂岳观察使治所在此。,盆城:即湓城,又称湓口城,唐江州治所。
"风便一日耳":顺风只消一日。
"不枉故人书":不是要枉费老友你的书信,
"无因帆江水":没有什么理由扬帆去拜访您。
# 帆:挂帆,扬帆。张布障风以借其力。
"故人辞礼闱":您是辞别庙堂属,
# 礼闱:指礼部。李程于元和十三年四月拜礼部侍郎,六月出为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见《旧唐书》本传。
"旌节镇江圻":风光地做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 江圻:江岸,指鄂州。
"而我窜逐者":而我只是个被谪贬远地的人,
"龙钟初得归":老态龙钟了才能返回。
# 龙钟:年老行动不灵活。
"别来已三岁":距离上次离别已经三年了,
"望望长迢递":在漫漫的时光长河里对彼此的思念是如此的急切。
# 迢递:遥远。,望望:一望再望。表示盼望急切的意思。
"咫尺不相闻":如今近在迟尺,却不敢去探望,
"平生那可计":这在平生又是哪里会料想到会是这样呢。
"我齿落且尽":我的牙齿掉光了,
"君鬓白几何":您的鬓毛也白了许多。
# 鬓:全诗校:一作“须”。
"年皆过半百":我俩都已年过半百,
"来日苦无多":来日苦短,恐是时日不多。
"少年乐新知":少年人乐于结交新知己,
"衰暮思故友":老年人则思念昔日的老朋友。
"譬如亲骨肉":你我就如亲兄弟一样,
"宁免相可不":在之前共事之时也难免有合与不合。
# 相可不:相合与不合。方世举《韩昌黎诗集编年笺注》:“元和十三年,郑徐庆为详定礼乐使,公与李程为副使,或议论有所不合也。”
"我昔实愚蠢":我过去实际上很愚蠢,
"不能降色辞":对人脸色不好看,说话也不中听。
# 降色:和颜悦气,低声下气。
"子犯亦有言":就像晋文公的舅舅狐偃对晋文公道歉时说的那句话,
# 子犯:即春秋晋国狐偃,晋公子重耳之舅,随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后重耳靠秦国帮助返国为君,行至黄河岸,“子犯以璧授公子日:‘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从此亡。”’见《左传》僖公二十四年。
"臣犹自知之":连我自己尚且知道有罪。
"公其务贳过":希望您务必宽恕我的过错,
# 贳:通赦,宽恕,赦免。
"我亦请改事":我也期待着能像郑襄公对楚庄王求和时所说的那样,“重新事奉于您”。
# 改事:改变以前做法。《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围郑,郑伯肉袒牵羊以谢罪,日:“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也。”
"桑榆倘可收":我愿意通过这封书信,
# 桑榆倘可收:桑榆:指日落时余光所在处,谓晚暮。亦喻人的垂老之年。《后汉书·冯异传》:“始虽垂翅回溪,终能奋翼黾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里比喻失之于前而得之于后。
"愿寄相思字":弥补我们友情上曾经的缺失。
# 相思字:指书信。《文选·古诗十九首》:“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一下言久离别。”
唐代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首
韩愈(768~824),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州南)人。贞元进士,官至礼部侍郎。谥号文。因昌黎(今辽宁义县)是韩氏郡望,其文中常自称“郡望昌黎”,故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韩愈提倡散体,与柳宗元同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并称“韩柳”。他被列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散文在继承先秦、两汉古文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和发展,气势雄健。其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诗与孟郊齐名,并称“韩孟”。诗风奇崛雄伟,力求新警,有时流于险怪。又善为铺陈,好发议论,后世有“以文为诗”之评,对宋诗影响颇大。代表作品有散文《师说》《祭十二郎文》,诗歌《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山石》等。著有《昌黎先生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也是一首赠友诗。通过叙述自己赴京途中的经历与感慨,回忆与友人的过往,表达了暮年对友人的深切思念,以及希望与友人冰释前嫌、共勉珍惜友谊的愿望,体现出真挚深厚的友情主题。
2. 分段赏析
“盆城去鄂渚,风便一日耳。不枉故人书,无因帆江水”:诗人开篇点明盆城到鄂渚的距离,若风势便利,一日便可到达。接着说明收到友人书信,却因没有机会乘船顺江而下,无法前往相见,简单几句便交代了自己与友人的地理位置关系以及未能相见的遗憾,为后文抒发情感做铺垫。“故人辞礼闱,旌节镇江圻。而我窜逐者,龙钟初得归”:此句介绍友人的情况,友人离开礼部,持旌节镇守江边要地,展现出友人的不凡身份与地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诗人自叹为“窜逐者”,历经沧桑,老态龙钟才刚刚得以归返,一荣一辱,一显一隐,既写出了两人不同的人生轨迹,也流露出诗人对自身坎坷命运的感慨。“别来已三岁,望望长迢递。咫尺不相闻,平生那可计”:诗人感慨与友人分别已三年,虽彼此距离看似“咫尺”,但却长久没有音信。“望望长迢递”不仅写空间上的距离感,更写心理上的遥远,进而引发对人生的思考,人生中这样无奈的遗憾不知有多少,体现出一种世事无常的怅惘。“我齿落且尽,君鬓白几何。年皆过半百,来日苦无多”:这几句从外貌变化入手,诗人说自己牙齿几乎掉尽,又猜测友人鬓发也白了不少,两人都已过半百,感叹来日无多。通过对衰老状态的描述,抒发了岁月流逝、人生短暂的悲哀,充满了沧桑感。“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譬如亲骨肉,宁免相可不”:诗人在此表达了一种人生感悟,少年时往往以结识新友为乐,而到了暮年则更加思念故友。并将与故友的关系比作亲骨肉,说明即使是亲如骨肉,也难免会有意见不合之处,暗示自己与友人之间可能也曾有过矛盾,但情谊依旧深厚。“我昔实愚蠢,不能降色辞。子犯亦有言,臣犹自知之”:诗人开始自我反思,承认自己昔日愚蠢,不懂得和颜悦色地说话,容易与人产生矛盾。还引用子犯“臣犹自知之”的话,表明自己清楚认识到了自身的问题,体现出其诚恳的态度与勇于反省的精神。“公其务贳过,我亦请改事。桑榆倘可收,愿寄相思字”:最后,诗人向友人请求,希望友人能宽恕自己的过错,同时表示自己也会改变处事方式。“桑榆倘可收”寓意着若余生尚可把握,希望能与友人保持通信,寄托相思,传达出对重续友情的期盼与对友人的深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