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怀感伤":岁末心怀感伤,
"中夕弄清琴":夜半弹奏清琴。
"戾戾曙风急":拂晓寒风呼啸急,
# 戾戾:风声。
"团团明月阴":团月无光夜色阴。
"孤云出北山":孤云自北山飘出,
"宿鸟惊东林":宿鸟惊飞东林林。
"谁谓人道广":谁说人间路宽广,
"忧慨自相寻":忧思频仍自伤神。
# 相寻:频仍。
"宁知霜雪后":怎知霜雪过后,
"独见松竹心":唯见松竹赤诚心。
"若木出海外":若木生长在遥远的海外,
"本自丹水阴":根源于丹水的南岸。
"群帝共上下":众仙人在天地间往来,
"鸾鸟相追寻":鸾鸟彼此追逐相伴。
"千龄犹旦夕":千年不过如朝夕一瞬,
"万世更浮沉":万世更迭如潮起潮落。
"岂与异乡士":怎愿与异乡之人,
"瑜瑕论浅深":论长短浅深论输赢。
南朝文学家
江淹(444~505),南朝文学家。字文通,济阳考城(今河南民权县)人。早年孤贫好学,在仕途上不甚得志,历仕宋、齐、梁三代。梁时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其诗幽深奇丽、长于拟古,以《杂体诗三十首》最为知名。赋以《恨赋》《别赋》较有名,文辞精美,情调悲凉凄婉。晚节才思减退,相传梦一丈夫向之索还五色笔,时称“江郎才尽”。今存《江文通集》辑本。
1. 分段赏析
诗开篇以“岁暮”为时间锚点,以“急风”“阴月”“孤云”“惊鸟”等意象铺陈寒夜之景:急风呼啸如刀,阴月惨淡似霜,孤云漂泊无依,惊鸟仓皇惊飞——这四组动态意象共同构成一幅肃杀凄凉的“岁暮图”。表面写自然之景,实则暗喻政治环境的动荡:急风如乱政之威,阴月似阴霾之局,孤云若离散之臣,惊鸟喻惶惑之民。诗人“中夕弄琴”的静态场景,与“怀感伤”的直抒胸臆形成对照:琴声本应“清越”悠扬,此刻却反成愁绪的回响——正如阮籍《咏怀》中“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的孤寂,诗人借琴音难消之“静”,更衬出内心忧惧之“动”。这种“以乐景写哀”的手法,将个人情感与时代背景勾连:“忧慨自相寻”的喟叹,既是对自身劝谏无果的焦虑,更是对建平王刘景素谋反前政局危机的隐忧——“宿鸟惊林”的实景,恰似佞臣乱政下人心惶惶的缩影,景中藏情,言外有旨。尾联“松竹心”化用《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典故,以松竹经霜不凋之姿自喻,直言“岂与异乡士”的决绝立场:即便身处浊世,亦要如松竹般坚守气节。这一“比德”手法的运用,将自然意象升华为精神符号,使全诗在凄凉中透出刚健之气。诗中“若木”“丹水”“鸾鸟”等神话意象的引入,构建出一个超越现实的奇幻世界:若木高可参天,“群帝共上下”;丹水澄澈如镜,“万世浮沉”;鸾鸟翔集,鸣声清越——这浩瀚的时空(“千龄旦夕”“万世浮沉”)与神圣的物象(若木、鸾鸟),共同指向一种超脱世俗的精神追求。诗人以若木“群帝共上下”的神圣性,暗讽刘景素身边佞臣的浅薄:若木为天地所重,而佞臣却困于浮名;以“千龄”与“旦夕”的对比,揭示人生短暂与宇宙永恒的矛盾,进而强化对功名利禄的蔑视——“浮沉”“瑜瑕”等辞藻的铺陈(南朝骈俪诗风的典型特征),更显其对世俗纷扰的不屑。最终,“若木心”“鸾鸟志”“丹水情”共同构成诗人的精神图腾:若木象征忠贞,鸾鸟象征高洁,丹水象征净土。这一图腾超越了现实的政治语境,成为诗人在权力漩涡中保持文人风骨的精神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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