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骍骍角弓":调好角弓绷紧弦,
# 角弓:两端用兽角装饰的弓。
"翩其反矣":弦弛便向反面转。
# 翩:此指反过来弯曲的样子。
"兄弟昏姻":兄弟姻亲一家人,
# 昏姻:即“婚姻”,指姻亲。
"无胥远矣":相互亲爱不疏远。
# 远:疏远。,胥:相。,:不要。
"尔之远矣":你和兄弟太疏远,
# 尔:你,指周王。
"民胥然矣":民众就会跟着干。
# 然:这样。,胥:皆。,民:人,指亲属。
"尔之教矣":你能言传加身教,
# 教:教导。
"民胥效矣":民众互相来仿效。
# 效:仿效,效法。
"此令兄弟":彼此和睦亲兄弟,
# 令:善。
"绰绰有裕":感情深厚少怨怒。
# 裕:宽大。,绰绰:宽裕舒缓的样子。
"不令兄弟":彼此不和亲兄弟,
# 不令:不善,指兄弟不相友善。
"交相为瘉":相互残害全不顾。
# 瘉:一作愈。病,此指残害。
"民之无良":民众心地如不善,
# 无良:不善。
"相怨一方":就会相互成积怨。
# 相怨一方:相互怨恨。一方,另一方,对方。
"受爵不让":接受爵禄不相让,
# 让:谦让。,受爵:接受官爵、俸禄的意思。
"至于已斯亡":轮到自己道理忘。
# 亡:通“忘”。
"老马反为驹":老马当作驹使唤,
# 反为驹:回头照顾自己的马驹。一说意为老马反而像小马驹。,老马:指不和兄弟背后的老人。
"不顾其后":不顾其后生祸患。
"如食宜饇":如像吃饭只宜饱,
# 饇:饱。
"如酌孔取":又像喝酒不贪欢。
# 孔:恰如其分。
"毋教猱升木":猴子爬树不用教,
# 猱:猿类,善攀援。
"如涂涂附":如泥涂墙容易牢。
# 附:沾着。,涂:泥土。
"君子有徽猷":君子善政去引导,
# 猷:道。,徽:美。
"小人与属":小民自然跟着跑。
# 与:从,属,依附。
"雨雪瀌瀌":雪花落下满天飘,
# 瀌瀌:下雪很盛的样子。
"见晛曰消":一见阳光全融销。
# 消:消融。,曰:语助词。,晛:日气。
"莫肯下遗":居于上位不谦恭,
# 遗:通“隤”,柔顺的样子。
"式居娄骄":别人学样耍高傲。
# 娄:借为“屡”。,居:通“倨”,倨傲,傲慢。,式:用,因也。
"雨雪浮浮":雪花落下飘悠悠,
# 浮浮:厚积的样子。一说与“瀌瀌”同义。
"见晛曰流":一见阳光化水流。
# 流:犹“消”,融化。
"如蛮如髦":无良小人像蛮髦,
# 如蛮如髦:南蛮与夷髦,古代对西南少数民族的称呼。
"我是用忧":对此我心深烦忧。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讽喻劝谏题材的杂言古诗。描绘了周代宗族关系的重要性,通过描写角弓松弛等景象,指出周幽王不亲九族、偏信谗佞的错误,表达对良好宗族关系和清明政治的向往。诗中借角弓、老马、猱、雨雪等景象,写出了兄弟应相亲、君王应明政、小人应受诫等道理,劝诫周幽王亲近兄弟,远离小人。
2. 写作手法
比喻:多处运用比喻,如“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将小人对待老人的态度比作老马当作驹使唤,不顾后果,讽刺小人侮慢老人;“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用猴子不用教就会爬树、泥涂在墙上自然黏附,比喻小人本性难改,善于攀附。对比:“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将和善的兄弟相处的融洽与不和的兄弟相互残害进行对比,突出兄弟和睦的重要性,增强说服力。
3. 分段赏析
首章“骍骍角弓,翩其反矣”,以角弓若不紧绷就会松弛为喻,暗示兄弟之间应紧密相连,不可疏远。这里的“兄弟婚姻”是连带提及,重点在于同宗兄弟。“兄弟婚姻,无胥远矣”是全诗主旨句,后续各章皆围绕此展开,从多个角度进行阐述。第二章阐述了君王疏远王室父兄所带来的危害。“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四句皆以语气词收尾,满含父兄般语重心长的劝诫。君王若与自家兄弟关系疏远,必然导致上行下效,民风恶化,教化难存。第三章通过对比兄弟间相处的善恶两种结果,增强了说理的说服力。和睦的兄弟能平安相处、悠然自得,而不和睦的兄弟则会相互残害,难以自保。若说此章是为说理而进行的正反假设,那么第四章则是直接指出社会上小人责人不责己的不良风气,揭示君王行为不善所引发的恶果。“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不良的兄弟只知相互怨怼,不顾礼仪道德,为了爵禄地位互不相让,为了私利忘却大德。正如钟惺所言:“‘相怨一方’,道尽千古人情。‘受爵不让’是相怨根源。故而‘老马’以下皆承接此意。”第五、六章以新颖奇特的比喻、恳切率直的口吻,从正反两面劝诫周幽王。唯有君王自身行为符合礼仪规范,才能引领小民相亲为善。“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此喻新奇,借物喻人,批判小人不懂得尊老,行为乖戾荒唐,一个“反”字强烈地凸显出诗人的情感。“如食宜饇,如酌孔取”则从正面教导养老之道。第六章更是妙语连珠。“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以猿猴天生会爬树、泥巴自然附着于泥上,比喻小人本性不善、善于攀附,若上位者行为不正,小人更会变本加厉。后两句“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是正面劝诫,若周幽王具备美德,小民也会改恶从善。这与后世“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的观点相契合。诗的最后两章以雪花遇阳光消融作反喻,批判小人骄横无度、不可理喻。“莫肯下遗,式居娄骄”以及“如蛮如髦”表面说的是小人,实则暗指周王无道。基于此,诗人发出“我是用忧”的长叹,这份忧虑并非为自身或小人,而是为国家和天下而深深忧患。
4. 作品点评
《角弓》以父兄口吻写成,诚如陈子展《诗经直解》引孙缄语所说“少微婉,多切直”,少了些传统诗歌的含蓄韵味。但也正因是父兄口吻,全诗气势连贯,无论是用比喻还是直言,都在奇幻的表达中展现出酣畅淋漓之感,洋溢着奔涌的激情。孙鑛给予“风骨自高奇”的评价,可谓是对这首诗的深刻理解与精准点评。
# 兴也。此刺王不亲九族而好谗佞,有使宗族相怨之诗。弓之为物,张之则内向而来,弛之则外反而去,有似兄弟婚姻亲疏远近之意。言骍骍角弓,既翩然反矣。兄弟昏姻,则届可以相怨哉?
宋朱熹《诗集传》
# 少微婉,多切直,然新意新语竟出,风骨自奇高。
明孙鑛《批评诗经》
# “相怨一方”,说尽千古人情。“受爵不让”是相怨之根。故“老马”以下皆承此意。
明钟惺《评点诗经》
# 诗中无刺谗语,唯疏远兄弟而亲近小人,是此诗大旨。
清方玉润《诗经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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