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雨绕残枝":丝丝细雨被和暖的春风吹送着,飘洒在繁花落尽的树枝上,
"落花无可飞":满地落花被雨水浇湿,再也飞舞不起来了。
"小池寒渌欲生漪":池塘里碧绿的水面上随风荡起微微的波纹,
# 漪:涟漪,波纹。
"雨晴还日西":雨晴了,一轮斜阳依旧出现在西方的天空上。
# 日西:红日西斜。
"帘半卷":在百无聊赖中卷起珠帘,
"燕双归":看到燕子成双成对地飞来飞去。
"讳愁无奈眉":女子想隐藏愁绪,无奈眉头却不自觉地紧蹙。
# 讳愁无奈眉:谓欲掩春愁,而无奈愁眉难展。讳,隐瞒。
"翻身整顿著残棋":于是只好强打精神,翻身起来,继续下那盘没有下完的棋,
# 著:一作着。,翻身:转身。
"沉吟应劫迟":岂料应劫之际,她竟然举棋不定,沉吟半晌,难以落子。
# 应劫:劫,围棋术语。包括对局双方从开劫、提劫、找劫、应劫、再提劫,直至劫最后解消的整个过程。一方为了把“劫”反提过来,在棋盘它处落子,另一方也采取相对的应着,称为“应劫”。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闺怨题材的抒情词。词中描绘了春风吹雨打残枝、落花难飞、寒池欲生漪等暮春景象,营造出凄凉惨淡的氛围。下阕通过帘卷燕归、整顿残棋等场景,表达了女主人公愁情难掩、无奈沉吟的心境。
2. 写作手法
象征:上阕“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之景,以落花在风雨中苦苦挣扎的状态,象征女主人公的心灵在愁绪中挣扎,落花“无可”飞与女主人公讳愁“无奈”眉相呼应,象征同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反衬:以乐景衬哀情,下阕以双燕衔泥筑巢、欢喜双飞的乐景,反衬女主人公形单影只的孤独愁苦,倍增其愁绪的深重。抑扬:上阕“雨晴”带来短暂情绪上扬,却以“还日西”的暮色迅速转抑;下阕“翻身整顿”的动作似显振作,却以“沉吟应劫迟”的迟疑再度陷入沉郁。通过一扬一抑的节奏设置,推动读者情感随词境起伏,属于结构技巧。铺垫:上阕全幅写景,从风雨摧残落花到夕阳西下,步步铺陈凄凉之景,为下阕女主人公“讳愁”“沉吟”的愁情抒发提供了情感依托,使“情”与“景”自然衔接,突出伤春主题。烘托:全词以“春风吹雨”“残枝落花”“寒池日西”等衰败景物构成萧瑟背景,通过景物的冷色调与衰败感,侧面烘托出词人内心的愁苦与孤独。如“雨晴还日西”一句,雨过天晴却夕阳西下,以时光流逝的苍凉感进一步烘托出词人愁绪的绵长。
3. 分段赏析
上阙开篇便以春雨落花之景切入,瞬间为全词定下了低沉哀伤的基调。春风裹挟着雨水,其势汹汹,不难想象风力之强劲。“绕残枝”三字尤为精妙,原本花枝已然残破不堪,可风雨却不肯轻易放过,紧紧纠缠,似是要将其彻底摧毁,一个“绕”字,生动勾勒出风雨肆虐、无情摧残的模样。紧接着,次句描绘落花遭受风雨侵袭后的惨状,残红满地,零落成泥,再也无法随风飞舞。花开花落本就容易勾起人们的愁思,更何况这些落花被风雨无情地打落,深陷泥淖,让人看了满心悲戚,情绪也如同落花沾泥,难以振作。词的三、四句转而描写小池之景。池水清冷澄澈,水面即将泛起涟漪,此时雨过天晴,可太阳却已西斜。“渌”意为清澈,虽如姜夔诗中“寒渌绕苍翠”般可用以形容春水,但在此处,更暗含风雨初歇、天色渐晚、寒意渐生之意。“欲生漪”说明风停雨住,也自然引出后面“雨晴”的描述。雨过天晴本应让人心情舒畅,可太阳刚出来就已接近落山,不禁让人想起李商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刚因天晴而稍有好转的心情,又瞬间被拉回低落。落花坠地,难以重开;夕阳西下,不知何时复升。上阕描绘的春景,已然凄凉到了极点,压抑的氛围也渲染到了极致,处处皆是萧瑟冷落之象,为下阕抒发愁情做好了充分铺垫。下阕从写景转为写人。“帘半卷,燕双归。讳愁无奈眉”三句层层推进。女主人公半卷门帘,双燕趁机飞归屋内,而双燕的归来,却让她的愁绪愈发浓重。她竭力想要隐藏自己的忧愁,可紧锁的眉头却将内心的愁苦暴露无遗。春景如此惨淡,她却仍留半卷门帘,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双燕的归来,不仅没有带来生机,反而让她倍感凄凉。双燕与上阕的落花相呼应,就像晏殊词中所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让人徒生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感慨。更何况雨后泥土湿润,正是燕子衔泥筑巢、双宿双飞的美好时刻,这成双成对的景象落入女主人公眼中,更添了几分孤独与凄苦。南朝梁刘孝绰在《春宵》中写道“谁能对双燕,暝暝守空床”,女主人公不愿诉说忧愁,却更显出愁绪的深沉幽远。她之所以不愿言愁,或许是深知诉说忧愁也无济于事,就像辛弃疾所说“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或许是不想让他人知晓自己的痛苦,如同唐婉“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但无论如何掩饰,忧愁始终萦绕心头,正如范仲淹所写“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翻身整顿着残棋,沉吟应劫迟”两句紧承“讳愁”而来。女主人公不愿一直沉浸在忧愁之中,于是转身整理残棋,试图借下棋来排解心中的烦闷,然而她的努力终究是徒劳。因为心中满是心事,她迟迟无法落下棋子。“翻身”动作干脆利落,“沉吟”却犹豫不决,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动作形成强烈反差,生动地展现出女主人公被愁绪困扰,想要摆脱却又无能为力的状态。
4. 作品点评
《阮郎归·春风吹雨绕残枝》上阕以景铺陈,下阕转入人物描写,二者既存在前者为后者营造环境基础、烘托情感氛围的关联,亦有彼此映照、相互呼应之妙。上阕前半“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的景象中,落花在风雨摧残下挣扎的状态,暗喻着女主人公心灵在愁绪中的煎熬;落花“无可”飞起的无奈,与女主人公“无奈”眉峰紧蹙的情态,实则是同一种无力抗拒的悲哀的不同呈现。上阕后半与下阕后半均蕴含扬抑起伏的节奏:上阕“雨晴”带来短暂的情绪上扬,却以“还日西”的暮色迅速压抑;下阕“翻身整顿”的动作似显振作,却以“沉吟应劫迟”的迟疑再度陷入沉郁。这一扬一抑的情感波动,使读者的情绪随之起落,在悲喜交替中更深刻感受词中蕴含的哀愁与怅惘。
# 以春花点春景,以春燕触春情,情景逼真。又云:落花归燕,俱是抚景伤情之语。
明李攀龙《草堂诗馀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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