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鸟翩翩杨柳垂":黄莺往来杨柳低垂,
# 翩翩:飞行轻快貌。《诗经·小雅·四牡》:“翩翩者骓,载飞载下,集于苞栩。”朱熹《诗集传》:“翩翩,飞貌。”,黄鸟:一般指黄鹂、黄莺。《尔雅·释鸟》:“皇,黄鸟。”郭璞注:“俗呼黄离留,亦名搏黍。黄离留,即黄莺。”
"春风送客使人悲":春风中送友使人伤感。
"怨别自惊千里外":你将到千里之外我自然产生别怨,
"论交却忆十年时":论交情我们已有十年。
# 论交:论说交谊。一说结交朋友。《说苑·建本》:“论交合友,所以相致也。”
"云开汶水孤帆远":汶水云开孤帆远去,
# 汶水:今名大汶水或大汶河。《清一统志》卷一四二:“汶水……又西流经东平州南境,又西南流入兖州府汶上县,俗呼为大汶河。”大汶河发源于泰莱山区,自东向西流经莱芜、泰安、汶上、东平等县市,又经东平湖流入黄河。
"路绕梁山匹马迟":梁山道路曲折匹马迟缓。
# 迟:缓慢。,梁山:在今山东省梁山县南,周约十公里。《新唐书·地理志》:“郓州东平郡寿张县有刀梁山。”《清一统志》卷一四:梁山在东平州西南五十里。
"此地从来可乘兴":此地本可乘兴游赏,
# 乘兴:趁一时高兴,兴会所至。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刻,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从来:敦煌选本作“犹来”。
"留君不住益凄其":难以留下你使我更觉凄惨。
# 凄其:寒凉貌,引申为悲凉感伤。《诗经·邶风·绿衣》:“缔兮给兮,凄其以风。”敦煌选本作“悽其”。,益:越发,更加。
盛唐诗人,边塞诗人的杰出代表
高适(700?~765),唐代诗人。字达夫,渤海蓨县(今河北景县南)人。安史之乱起,奔赴行在,历任淮南、西川节度使,封渤海县侯,终散骑常侍。世称高常侍或高渤海。高适与岑参齐名,并称“高岑”,风格也大略相近。其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具有鲜明的现实关怀。高适尤其擅写边塞军旅生活,所作边塞诗,对边地形势和士兵疾苦均有反映,《燕歌行》为其代表作。代表作品有《燕歌行》《塞上》《塞下曲》等。著有《高常侍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东平别前卫县李寀少府》是唐代诗人高适的送别诗。诗以景起,借春光反衬离别之悲,“春风送客”直抒悲怀。“怨别”句既写当下分别,又忆往昔十年交情,时空交织凸显深情。“云开”等句以景衬情,呼应开头。“汶水孤帆”“梁山匹马”描绘两人不同行程,尽显离苦。尾联直抒别情,呼应首联,以乐景衬哀情。全诗情感真挚,结构圆合,善用手法,言简意赅。
2. 写作手法
反衬:以乐景衬哀情,首联选取“翩翩黄鸟”“杨柳垂”“春风”等明丽的春景元素,勾勒出一幅美好的春景图。然而,诗人却在这明媚的春光中面临与友人的离别,内心充满“悲”愁。以乐景写哀情,春景的美好与离别的哀伤形成鲜明对比,强烈地反衬出诗人内心“愁”怨之深,让读者更能深刻体会到诗人因离别而产生的痛苦,情寓景中,景与情的反差增强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对比:颔联将过去与友人“十年”的深厚交往和如今友人将远去“千里”的现实进行对比。过去十年的交情凸显了友情的珍贵,而如今的远别则让诗人由“惊”生“怨”,增添了离别的悲伤。通过这种今昔对比,将过去与现在的情感紧密融合,既展现了诗人对友情的珍视,又突出了离别时的复杂愁绪,使情感表达更为丰富、深沉,突显出深厚交情和怨别愁怀。细节描写:颈联中的“远”“迟”两个字精妙绝伦。“远”字描绘出诗人极力眺望友人“孤帆”远去的神态,侧面反映出诗人因友人离去,山长水远,见面无由而产生的巨大怅惘和迷茫,在主观上强化了距离的遥远之感。“迟”字则形象地写出诗人匹马单骑“绕梁山”回返时缓慢的状态,这一细节是诗人内心惆怅不舍的外在表现,通过这两个字的细节刻画,生动地传达出诗人分别后的极度惆怅之情。用典:尾联“此地从来可乘兴”用典而不着痕迹,化用了古人乘兴出游的典故,在此处宕开一笔,说春光明媚正可乘兴畅叙情谊。但紧接着笔锋一转,友人去意已定“留君不住”,由此更感“凄其”。借典故一端,含蓄地表达出诗人内心因友人离去的凄然之情,让诗意更加深长,体现了高诗“篇终接混茫”的特色,余味无穷。起兴:在这句诗中,诗人先描绘了黄鸟翩翩飞舞、杨柳轻柔低垂的春日景象。这一美好的春日风光,本应让人感到愉悦,但诗人笔锋一转,引出“春风送客使人悲”,以乐景衬哀情。黄鸟、杨柳、春风这些美好的景物,与下文的“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加强化了离别的悲伤之情。通过起兴的手法,诗人巧妙地将自然景象与人物情感联系起来,使读者在感受到春日美景的同时,也能深刻体会到离别的哀愁,为全诗营造出一种浓郁的伤感氛围。
3. 分段赏析
首联“黄鸟翩翩杨柳垂,春风送客使人悲”,诗人撷取春日标志性的“翩翩黄鸟”、柔婉低垂的柳丝、温煦怡人的春风,勾勒出一幅生机盎然的春景长卷。值此友朋别离之际,凄然之情更添内心之“悲”愁。诗人以明媚春光反衬心境之哀,更显愁怨深沉。情寄于景,景异则情殊,情景映衬,平添艺术韵致。颔联“怨别自惊千里外,论交却忆十年时”,写友人此去,将远赴“千里”之外,日后难再聚首,由“惊”生“怨”,此为“愁”之一因;就友情而言,与李寀非浅交,乃历经“十年”沉淀的挚友。此番分别,各奔前路,相隔千里,怎不“悲”从中来?此为二因。高适曾于《邯郸少年行》言:“君不见即今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而他与李寀之谊,经“十年”岁月洗礼,更显至纯至洁,肝胆相照。临别之际,这份情谊愈显珍贵,值得回“忆”,亦愈加深了离别的“悲”伤,融过去与现在于一联,深厚交情与怨别愁绪跃然纸上。前四句中,诗人以回顾之法,将临别之时内心的复杂情感描摹得细腻入微,动人心弦。前两联侧重刻画临别前的心境,颈联则笔锋一转,描绘分别后的景象:“云开汶水孤帆远,路绕梁山匹马迟”。云开日现,春光愈发绚烂,而友人乘“孤帆”渐行渐远,唯留诗人匹马踽踽,“绕梁山”而归。“远”字与“迟”字,运用精妙。所谓“远”,既绘就诗人凝神远眺友人“孤帆”的背影,又曲折传达出诗人内心的怅惘与迷茫,山高水远,相见无期,主观感受遂生遥远之意。“迟”字则是这种心境的形象化表达。尾联“此地从来可乘兴,留君不住益凄其”,再应前文,直抒胸臆,传达出无尽的凄然。春光正好,本可乘兴同游,畅叙幽情,然友人去意已决,“留君不住”,自是令人“凄其”不已。用典无痕,借端生发,尽显高诗“篇终接混茫”之风采。
4. 作品点评
此诗起句以景衬情,然后以“千里”“十年”补足“悲”伤之由。继而写分别后的极度惆怅,最后再正面点出“凄其”之情。格调舒缓,语言流畅自然,使一腔“悲”“怨”之情如潺潺细流,曲折蜿蜒而出,凄楚缠绵,在以豪放著名的高适诗中确为别具一格之作。
# 此篇托时起兴,接句便见春景,乃以别旧而悲。下面情联切实而清婉,景联切实而典丽,且优柔有余意。如此制作森整,极可为法,学盛唐,此其门径也。
明顾璘《批点唐音》
# 纯以真语写真情,不假绘丽语为工。
明凌宏宪《唐诗广选》
# 结构大成,无熔炼之迹,而雄浑悲壮自在其中。
明末清初邢昉《唐风定》
# “远”字见去者之太疾,“迟”字见送者之不舍。
明末清初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
# 因是十年交情,故结处写得万难分手。
明末清初黄生《唐诗摘钞》
# “怨别”即指此日,非追忆别家也。五、六一彼一此,不可并入少府。
清吴昌祺《删定唐诗解》
# 唐云:直而浅,步骤之便浅。
清刘邦彦《唐诗归折衷》
# 三、四二句一气倒叙,笔劲而醒。
清朱之荆《增订唐诗摘钞》
# 春风和煦,黄鸟方相逐于柳阴深处,而人方送别。当此之时,即新知近地且犹不可,况以十年之谊,而为千里之游乎?所以忽然而惊,猛然而忆,而卒至怅然而悲也。此四句(按指前四句)从未分手时言。于是而去者去矣,帆非远,我偏觉其远;归者归矣,马非迟,我偏欲其迟。此二句写一种恋恋不舍情事,逼真如画。
清赵臣瑗《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
# 离愁别怨,转似步步兴会。“论交”句是倒插法。诗家最难于起结,非重复即肤软,予于达夫二诗(《按指此诗与《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得起结之妙。
清吴瑞荣《唐诗笺要》
# 少府之行(“云开汶水”句下)。自己之归(“路绕山”句下)。情不深而自远,景不丽而自佳,韵使之也。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
# 先写时景起,二三句正点,四句挽回,五六收同前(按指《夜别韦司士》诗后半)。常侍每工于发端,后半平常未奇也。高、岑二家,大概亦是尚兴象,而气势比东川加健拔。
清方东树《昭昧詹言》
# 脱手弹丸,明七子专慕此种。
近代王闿运《湘绮楼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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