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峰高瞰楚江干":从岳麓山顶峰俯瞰湘江岸边,
# 楚江干:此指湘江岸边。湘、鄂皆古楚国的地域。楚江,指湘江。干,岸边。,危峰:高峰。
"路在羊肠第几盘":那山间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啊,不知拐了多少弯儿。
# 羊肠:弯曲的小道。
"万树松杉双径合":满山松树和杉树,林中两条小路,在接近山寺处并为了一条,
# 双径:两条山路从不同方向通向寺前,在此交会。,万树松杉:形容松树和杉树满山。
"四山风十一僧寒":当风雨如晦之日,这层峦叠翠的山寺该是多么萧飒、清寒啊。
# 僧:代指僧寺。指长沙。
"平沙浅草连天远":放眼远眺,入望尽是平沙浅草,草木的绿色一直延伸到天际,
"落日孤城隔水看":隔着湘水而望,只见孤零零的长沙径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
# 隔水看:即隔江看,湘江在岳麓山与长沙城之间。,孤城:指长沙。
"蓟北湘南俱入眼":仿佛蓟北湘南都在自己视线之下,
# 湘南:指湖南省南部。,蓟北:泛指蓟州以北地区。蓟:地名,故地在今北京市西南。
"鹧鸪声里独凭栏":鹧鸪啼鸣声中独自凭栏远望。
# 鹧鸪声里独凭栏:诗人独凭危栏听到鹧鸪对啼,古人以鹧鸪声喻为哀伤之声。
明代文学家
李东阳(1447~1516),明代文学家。字宾之,号西涯,谥文正,祖籍茶陵(今属湖南)。居朝五十年,入阁十五年。以馆阁大臣领袖文坛,“天下翕然宗之”,形成以他为首的茶陵派,开“前七子”倡导复古之先河。其诗“出入宋元,溯流唐代”。他为文典雅流丽,试图以复古来扭转台阁体的流弊,主编《大明会典》《历代通鉴纂要》《宪宗实录》《孝宗实录》等。著有《怀麓堂集》《怀麓堂续稿》等。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七言律诗,也是一首记游诗。描绘了诗人游览岳麓寺时所见到的危峰、楚江、松杉、僧人的孤寂、平沙浅草、落日孤城等景色,展现了岳麓寺周边丰富多样的自然风光,同时也表达了诗人在游览时的感怀之情。
2. 写作手法
对偶:“万树松杉双径合,四山风雨一僧寒”,“万树”对“四山”,“松杉”对“风雨”,“双径合”对“一僧寒”,对仗工整,描绘出岳麓寺周边松杉繁茂、山路交错,以及在风雨中僧人独处的清冷画面,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和画面感。借景抒情:诗人通过描写“落日孤城隔水看”等景色,在描绘自然景观的同时,融入自己的情感,在鹧鸪声里独凭栏,透露出一种悠然闲适又略带孤寂的情绪。远近结合:诗中既有“危峰高瞰楚江干”这样的远景描写,展现岳麓寺所在山峰之高和俯瞰楚江的壮阔;又有“万树松杉双径合”的近景描绘,细致呈现出岳麓寺周边的树木和小径,使诗歌画面层次丰富。
3. 分段赏析
首联“危峰高瞰楚江干,路在羊肠第几盘”:起笔便以“危”字突兀峭拔,既状写岳麓山峰壁立千仞、直插云天的险峻之态,又暗伏诗人对仕途风波的隐忧。“高瞰”二字如巨笔泼墨,将视角从湘江之畔陡然提升至山巅,形成“会当凌绝顶”的俯瞰之势——楚江蜿蜒如带,江畔风物尽收眼底,画面极具张力。“羊肠”化用《诗经》“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的曲折之意,以肠形喻山路盘桓,“第几盘”的疑问句式似轻实重,表面写登山者对路径迂回的困惑,实则暗喻诗人在朝廷党争、宦官弄权的政局中,对前路吉凶难卜的惶惑。此联以地理之“险”喻政治之“艰”,虚实相生,奠定全诗沉郁基调。颔联“万树松杉双径合,四山风雨一僧寒”:承首联山势展开近景,“万树松杉”以数字的铺陈极写山林蓊郁,松杉参天蔽日,两条蜿蜒小径在密林中逐渐交叠、隐没于山寺之前,“合”字既写路径的物理汇合,又暗喻诗人在现实压力下被迫收敛锋芒、趋向“主流”的无奈。骤转而至的“四山风雨”如巨幕骤落,将整座山林笼罩在风雨呼啸之中,风声、雨声、松涛声交织成一片混沌。此时画面中心定格于“一僧”:他在风雨中孑然独立,僧衣单薄,身影清瘦,“寒”字既是风雨侵衣的体感,更是诗人在政治寒流中孤独无依的心境投射。“万”与“一”的强烈对比,“合”与“寒”的冷暖交织,既营造出深山古寺的幽寂氛围,更以象征手法勾勒出诗人在刘瑾专权时代如“孤僧”般孤立无援的困境——满朝“松杉”皆为附权之臣,唯有自己如寒僧般坚守清操,孤独之感喷薄欲出。颈联“平沙浅草连天远,落日孤径隔水看”:笔锋转向远景,视角从山林延伸至广袤平原。“平沙浅草”以淡墨勾勒出湘江沿岸的开阔景象,草色青青与天际相接,看似旷达的画面中暗藏诗人对故乡茶陵的遥望(茶陵地处湘南,恰在平沙浅草尽头)。“落日孤径”则以暖色调的“落日”与冷色调的“孤径”形成视觉对冲:夕阳余晖笼罩下的长沙径孤影伶仃,隔水相望,宛如被世界遗忘的孤岛。“看”字蕴含复杂情愫:既是对眼前景致的凝视,也是对故乡方向的眺望,更是对仕途终点的怅望——落日象征着时光流逝,孤径隐喻着人生归途,诗人在“连天远”的空间辽阔与“隔水看”的距离阻隔中,咀嚼着漂泊无定的悲凉。尾联“蓟北湘南都入眼,鹧鸪声里独凭栏”:收束于登高望远的感慨,“蓟北湘南”以方位代指天下山河,诗人站在岳麓之巅,目力所及,仿佛能看到北方的京城(蓟北代指北京)与南方的故乡(湘南代指茶陵),空间的跨越暗含着诗人对家国的双重牵挂。然而,这份“入眼”的开阔转瞬被“鹧鸪声”打破——鹧鸪啼鸣如“行不得也哥哥”,既是游子思乡的传统意象,在此更隐喻着对朝政乱象的忧叹(时宦官刘瑾擅权,“行不得”亦指政治理想难以施展)。“独凭栏”的定格画面,将诗人的身影与首联的“危峰”、颔联的“孤僧”形成精神闭环:他独自倚栏,听鹧鸪悲鸣,望山河辽远,既含“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失意,亦有“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高,全诗在孤独与苍凉的余韵中戛然而止,留给读者无尽的叹惋与深思。
4. 作品点评
全诗起承转合自然流畅,语言凝练细腻,诗人寄意深远,寓情于景。诗人作为“茶陵诗派”的领袖,于廓清“台阁体”无病呻吟之诗风颇具积极意义。
# 这首诗写诗人游岳麓寺所见的景色。全诗章法清楚,结构严谨,意境鲜明动人。这首诗写诗人游岳麓寺所见的景色。前四句写上山,由山到路,到寺僧;后四句写在山上远眺,由湘江岸边到对岸,到蓟北湘南,由近及远,步步推移。全诗章法清楚,结构严谨,意境鲜明动人。
清高灈缨《明诗三百首》
# ‘永乐以 后诗,茶陵起而振之,如老鹤一鸣,喧啾俱废。’这看来有些夸张,但又是不过分的评价。
清沈德潜《明诗别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