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声欣欣女颜悦":看着眼前丰收的景象,男人们的话语里充满了喜悦,女人们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 男声欣欣女颜悦:此句运用了互文手法,不可解为只有男子才欢欣地喊叫,只有女子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其实无论男女,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容颜,都显露出喜乐自得的样子。欣欣:欢喜的样子。颜悦:脸上含笑。
"人家不怨言语别":家家户户再也没有怨言,说的话也和往常不一样了。
# 别:特别,例外。
"五月虽热麦风清":虽然五月天气炎热,此时的麦风却给人以清凉的感觉,
# 麦风:麦熟时的风,南风。
"檐头索索缲车鸣":在村中的屋檐下,妇女们正忙着用缲车缫丝,缲车上发出一阵阵倾细的声音。
# 缲车:也作“缫车”,抽丝的器具,因有轮旋转抽丝,故名。,索索:缫丝声。,檐头:原指屋檐的边沿,此处应指屋檐下。
"野蚕作茧人不取":家蚕丰收,野蚕做的茧再也没有人来收取,
"叶间扑扑秋蛾生":于是这些茧在树上就变成了秋蛾,在树叶间扑扑地飞舞着。
# 扑扑:象声词。此句是说野蚕无人要(因家蚕丰收)而在树上化为秋蛾。
"麦收上场绢在轴":麦子收割以后一筐一筐地堆放在麦场上,绢布织成后一匹一匹地缠在轴上,
# 轴:此处指织绢的机轴。
"的知输得官家足":农民们可以确认今年的收成已足够缴纳官府的赋税了。
# 输:交纳赋税。,的知:确切知道。
"不望入口复上身":不指望还有入口的粮食,也不指望还有绢布剩下来做件衣服穿在身上,
# 望:一作愿。
"且免向城卖黄犊":只是暂且可以免除去前往城中卖掉自己的小黄牛了。
# 犊:小牛,泛指耕牛。
"回家衣食无厚薄":农民家庭的衣食实在谈不上什么好与坏,
# 无厚薄:讲求不了好坏。,回:一作田。
"不见县门身即乐":只要家里人不被捉进县衙门,便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 县门:县衙门。
中唐著名诗人
王建(766?~830后),唐代诗人。字仲初,颍川(今河南许昌)人。他出身寒微,终生未举进士。元和间为昭应丞、渭南尉,大和初官至陕州司马,世称王司马。王建擅长乐府诗,与张籍齐名,并称“张王乐府”。他的诗作题材广泛,生活气息浓郁。善以白描、比兴手法,用典型形象针砭时弊,揭示社会矛盾,语言含蓄,简洁峭拔。善短篇,多七言,尤以《宫词》百首著名。代表作品有《海人谣》《当窗织》。著有《王司马集》《王建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乐府诗,也是一首反映社会现实题材的诗。它描绘了中唐仲夏时节,农民历经辛勤劳作,迎来麦、茧丰收的场景,然而,残酷的封建官府却将他们的劳动成果掠夺殆尽,致使农民只能无奈地过着“衣食无厚薄”的悲惨生活。诗中通过这一具体事例,体现出封建压迫的残酷无情,营造出一种农民面对剥削却无力反抗的悲苦氛围。作品不仅表达了对农民悲惨境遇的深切同情,更对封建压迫制度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批判。
2. 写作手法
互文:“男声欣欣女颜悦,人家不怨言语别。”此句不能单纯理解为男子仅负责欣喜呼喊,女子仅展现出愉悦容颜,而是男女皆呈现出喜乐自得之态,在语言和神情上都与平日因困苦而愁怨时不同,互文手法使表述更为凝练且表意全面。白描:“男声欣欣女颜悦,人家不怨言语别。五月虽热麦风清,檐头索索缲车鸣。野蚕作茧人不取,叶间扑扑秋蛾生。麦收上场绢在轴”。这几句诗以简洁质朴的语言,不加渲染地勾勒出乡村五月的景象。男人们喜悦,女人们欢颜,描绘出田家男女劳作时的精神状态;麦风清爽,檐头缲车作响,野蚕作茧、秋蛾扑扑,以及麦收上场、绢在织机轴上,直白地呈现出乡村农事活动和自然场景,生动展现了田家生活的片段,使读者如临其境。正衬:“麦收上场绢在轴,的知输得官家足。不望入口复上身,且免向城卖黄犊”。这里通过描写田家将收获的麦子和织好的绢全部用来缴纳赋税,自己不指望能吃用和穿着,只希望能免去卖掉小黄牛的悲惨结局,以田家对缴纳赋税极低的期望,衬托出封建官府赋税的沉重。这种期望与现实的落差,深刻反映了封建剥削给农民带来的苦难。
3. 分段赏析
诗的前两句构成第一层,径直刻画乡间农民的精神状态:“男声欣欣女颜悦,人家不怨言语别。”平日里总是愁眉不展、难得欢愉的农民们,此刻因收成良好而满心欢喜,言语间也透着温和愉悦。这里运用了互文手法,不能片面理解为唯有男子欢呼雀跃,女子才面露笑容。实则无论男女,其神情、语调皆尽显喜乐与自得,往日的愁绪烟消云散,连说话的语气都与平常大不相同。诗人先展现农家的喜乐之态,再揭示喜乐缘由,巧妙设置悬念,成功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致。从第三句到第六句为第二层。此层通过具体生动的形象,巧妙暗示农家欢乐的根源——夏粮与夏茧的丰收。“五月”这两句描绘出一幅场景:织妇沉浸在喜悦之中,即便面对五月炽热的阳光,却也感觉带着麦香的热风格外凉爽。她们在缲丝车上专注且愉悦地缫丝织素。“五月麦风清”,点明夏粮迎来丰收;而“檐头缲车索索作响”,则表明夏茧也获得了好收成。为进一步凸显农家夏茧之丰硕,诗人另辟蹊径,从侧面着笔:“野蚕作茧人不取,叶间扑扑秋蛾生。”意思是家蚕大丰收,人们无暇顾及野蚕,任其作茧化蛾,在桑叶间扑扑飞舞。野蚕茧无人采收,自然生长,足见夏茧产量极高,完全满足了抽丝织绢的需求。在这一层,作者分别从收麦与缫丝入手,紧扣人类生存最根本的衣食问题,着重描绘丰收场景,为前文所写农家的喜悦之情提供了有力支撑。后续三句“麦收上场绢在轴”“不望入口复上身”“田家衣食无厚薄”,或叙述、或抒情、或议论,始终围绕衣食温饱展开,精准聚焦并深刻反映现实问题。诗的七至十句构成第三层。此层笔锋一转,描绘官家对农民巧立名目的残酷盘剥,情感由之前的喜悦陡然转为悲戚,形成强烈的起伏波澜。这不仅使文势跌宕有致,更深化了作品对现实的揭露深度。“麦收上场绢在轴,的知输得官家足”,真切地展现了麦、茧丰收后的实际归宿。“轴”,即织绢所用的机轴。按常理,丰收理应让农家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然而现实却背道而驰。农民辛勤劳作,将麦子打成粮食,把蚕茧织成绢丝,可这些劳动成果的绝大部分,都无奈地被官家以赋税之名搜刮而去。“的知”一词堪称精妙,它将农民在一次次缴纳繁重苛捐杂税时,内心对是否还有未知赋税的忐忑不安,刻画得入木三分。“不望”两句,读来更是令人痛心疾首。即便在丰收之年,农民根本不敢奢望收获的粮食能供自己食用,织好的绢布能为自己添衣,仅仅期盼着能免于去城里售卖小黄牛,以应对那些横征暴敛带来的灾祸。由此不难想象,农民自身的衣食状况是何等窘迫。这种对农民丰收却依旧衣食无着的客观呈现,有力地控诉了中唐时期黑暗不堪的社会现实。诗的最后两句为第四层。这两句借农民之口,不动声色却又入木三分地揭露了封建剥削的残酷本质。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揭露并非声泪俱下的直接控诉,而是以一种看似平淡,甚至略带几分幽默的表述,让读者在思索中领悟其深刻内涵。农民自称并不在意饮食与穿着是否优渥,觉得只要不被卷入县衙门的官司之中,便是莫大的幸福。这种将不遭受横征暴敛而免于官司视为幸福的观念,从另一个侧面无情地揭露了封建统治者的凶残无道。
4. 作品点评
《田家行》为读者勾勒出一幅小麦与蚕茧皆获丰收,农民看似欣喜欢乐的场景。然而,丰收并未给他们带来生活的改善,相反,农民承受着更为沉重的盘剥,生活依旧悲惨,难以逃脱不幸的宿命。这般遭遇,并非个别家庭因偶然天灾人祸所致的困苦,而是高度概括了封建时期千千万万农民的共同命运。如此选材,极具典型性与概括性。
# 《田家》二首,愈鄙愈切,然无乐府浑厚气。
顾瞒《批点唐音》
# 王建古词正直,此曲不厌村朴。
明陆时雍《唐诗镜》
# 守此语,便为良农(末二句下)。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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