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织罢月梭闲":天上的织机已经停止了编织,月梭儿闲在一旁,
# 天机织罢月梭闲:谓瀑布似天作织机,月为梭子织就的白绢。天机:指织女的织布机。闲:义同“罢”,停止。
"石壁高垂雪练寒":石壁上高高地垂下一条如雪的白练,闪着寒光。
# 雪练:像雪一样洁白的绢。
"冰丝带雨悬霄汉":冰丝带着雨水,挂在天空中,
# 冰丝带雨悬霄汉:“冰丝”二句:如带雨的冰丝悬挂天空。深得以静写动之妙,两句当为元曲中绘景压卷。霄汉:此指天空。
"几千年晒未干":晒了几千年了,都还没有晒干。
"露华凉人怯衣单":晶莹的露珠冰冰凉凉的,人忽然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
# 露华:指瀑布溅起的水花。华,同“花”。
"似白虹饮涧":这瀑布啊,如白虹一头扎进涧中饮吸一般,
# 似白虹饮涧:意为像白虹吞饮涧水一样。
"玉龙下山":像玉龙扑下山冈一样,
# 玉龙下山:喻瀑布从山顶奔流而下,如玉龙下山一般。
"晴雪飞滩":又像晴天里的雪片在沙滩上飞舞。
# 晴雪飞滩:意为瀑布溅起的水花,像雪花一样,落在沙滩上。
元代杂剧、散曲作家
乔吉(?~1345),亦作“乔吉甫”。元代杂剧、散曲作家。字梦符,号笙鹤翁,又号惺惺道人。太原(今属山西)人。后居杭州。乔吉的散曲作品丰富,风格清丽,与张可久并称“元散曲两大家”。其擅长小令,能雅俗兼赅。他的剧作对明代剧坛很有影响,所作杂剧今知有十一种,现存《两世姻缘》《金钱记》《扬州梦》三种。结集有《惺惺道人乐府》《文湖州集词》《乔梦符小令》三种,近人辑为《梦符散曲》。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元曲小令,也是一首咏物之作。描绘了雁荡山瀑布从天而降、气势磅礴的壮观景象,将瀑布比作雪练、冰丝、白虹、玉龙等,通过丰富的想象与生动的比喻,展现了大自然的神奇壮美,表达了作者对瀑布景观的惊叹与赞美之情。
2. 写作手法
联想:“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练寒”,作者由瀑布的色彩和形态,联想到织女用天机织就的雪白长练,从天上垂挂到石壁上,将瀑布与神话传说中的织女织布联系起来,赋予瀑布以神奇的色彩。“似白虹饮涧”,作者看到瀑布自石壁飞驰而下,一头栽入涧底的景象,联想到“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的传说,用“白虹饮涧”来形容瀑布,增添了瀑布的神秘色彩。想象:“冰丝带雨悬霄汉,几千年晒未干”,作者将瀑布想象成由冰丝组成,这些冰丝带着雨悬挂在天空,而且经过几千年都晒不干,从空间和时间上进行了大胆奇特的想象,既写出了瀑布的高远,又增加了其神秘和壮观的感觉。“玉龙下山”和“晴雪飞滩”,作者想象瀑布泻下时如玉龙奔腾下山,冲击山石溅起的水花像晴天下的雪花飞洒在滩头,生动形象地描绘出瀑布的动态美和水花飞溅的壮观景象。用典:“冰丝带雨悬霄汉”句,巧用元人伊世珍《嫏嬛记》中沈约遇奇女缫雨丝织布称“冰丝”的典故。该典故原指奇异女子将雨丝化为织物的奇幻情景。作者在诗中把瀑布形态比作“冰丝”,与“雪练”呼应,通过“雪—冰—雨”的变化,实现色彩与意态的转换,为瀑布增添神秘奇幻色彩;“似白虹饮涧”句,巧用“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的古老传说,典故原意是古人对虹的奇幻想象。作者借此描绘仰视瀑流与涧面交接处,瀑布如白虹入涧吸水的壮观景象,融合传说与实景,增强诗歌画面感与意境美。比喻:“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练寒”,将瀑布比作天上织女织罢垂挂在石壁的雪白绸绢,让读者对瀑布有直观的视觉感受。“冰丝带雨悬霄汉,几千年晒未干”,把瀑布比作冰丝,进一步描绘其纤细、透明的特点。“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分别用“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三个比喻,从不同角度描绘瀑布,“白虹饮涧”写瀑布在涧面交接处的壮观,“玉龙下山”描绘瀑布沿山壁蜿蜒奔流的姿态,“晴雪飞滩”则展现瀑布在浅水处撞击山石溅起水花的奇观,生动地表现出瀑布的动态美和色彩美。夸张:“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练寒”,诗人大胆想象,将瀑布夸大为天上织女用天机、月梭织就后垂于石壁的雪练,突破现实场景,营造出神奇宏大的意境。“冰丝带雨悬霄汉,几千年晒未干”更是夸张的神来之笔,把瀑布比作自霄汉垂下的冰丝,又以“几千年晒未干”极度拉长时间维度,不仅凸显瀑布高悬、垂落之态,更以超越常理的时间概念,强化瀑布磅礴壮观、亘古长存的印象,使读者在惊叹之余,深刻感受到瀑布撼人心魄的雄伟气势。承上启下:“冰丝带雨悬霄汉”一句,既承接上文“雪练”“天机”等内容,又通过“带雨”引出下文“几千年晒未干”,使文章过渡自然,衔接紧密。反衬:以静写动。“石壁高垂雪练寒”句,“高垂”一词描绘出瀑布仿佛高高地悬挂在石壁之上,呈现出一种静态的画面感。然而瀑布是流动的水,“高垂”的静态描述实际上是以静的姿态来暗示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的动态之势,这便是以静写动。“冰丝带雨悬霄汉”里的“悬”字同样如此,“冰丝”如同静止地悬挂在云霄之上,可实际上“带雨”又表明它并非真的静止,而是有着灵动的雨丝相伴,“悬”这一静态的呈现方式,更衬托出瀑布从高空垂落时那种看似静止却又蕴含着磅礴动态的奇妙效果。
3. 分段赏析
“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练寒”这两句是对瀑布的开篇描绘,从整体上勾勒出瀑布的不凡形象。采用流水对的形式,出句与对句紧密相连,共同塑造出一幅奇幻壮丽的画面。“天机织罢月梭闲”诗人展开浪漫的想象,将天空想象成宏大的织机,“天机”“月梭”赋予这一想象以神秘而宏大的背景,仿佛天上的织机完成了织造任务,月梭闲置,给人以静谧又奇幻的感觉。接着“石壁高垂雪练寒”,视角从天上转到人间,描绘一匹雪白的绸绢从高耸险峻的石壁上方垂直而下,“石壁高垂”突出了瀑布所处地势的险要与壮观,“雪练寒”则强调瀑布如雪白的绸缎,闪烁着寒光,不仅展现出瀑布的色泽,更让人感受到其扑面而来的凛冽气势。此两句中,“天机”“月梭”“石壁高垂”等意象相互配合,形象恢弘大气,让读者瞬间被瀑布的磅礴气势所震撼,先声夺人,为后文进一步描写瀑布奠定了基调。“冰丝带雨悬霄汉,几千年晒未干”这两句进一步深入刻画瀑布的独特构造与神奇特质。“冰丝带雨悬霄汉”,诗人将瀑布比作“冰丝”,并且强调这冰丝还带着雨,从高空垂下,“悬霄汉”再次点明瀑布高悬天际的雄伟姿态。这种比喻十分新奇,“冰丝”的说法打破了人们对瀑布常规的认知,给人以细腻而奇幻的感受。同时,“冰丝”与前文的“雪练”相互照应,从“雪”到“冰”再到“雨”,不仅在色彩上呈现出由纯白逐渐至透明的变化,更在意态上实现了由静到动的转变。随后“几千年晒未干”一句堪称神来之笔,极具奇思妙想。一方面,这一说法前所未闻,谁也不曾想到将瀑布的冰丝与“晒”联系在一起,且事实上瀑布流水不断,确实难以晒干,这种独特的视角给人以强烈的新鲜感;另一方面,此句从空间上的壮观自然过渡到时间上的壮观,让读者的思绪跨越千年,使瀑布的存在具有了一种永恒感,极大地增强了瀑布的雄伟气势,丰富了作品的意境。“露华凉人怯衣单”此句在整首作品中起到了重要的过渡作用,巧妙地引入了观察者“人”。“露华凉”描绘了瀑布周围的环境,露水散发着凉意,营造出一种清冷的氛围。“人怯衣单”则直接写出了处于这种环境中的人的感受,人因为衣裳单薄而害怕寒冷。这里的“凉”与前文“雪练寒”中的“寒”相呼应,但又有着细微的差别。前文的“寒”更多是基于瀑布的强大气势、耀眼色光给人带来的心理上的寒冷感受,而此处的“凉”更侧重于人体实际感受到的生理上的凉意。作者通过这一细微的感受变化,生动地暗示了自己正朝着瀑布一步步靠近,使读者仿佛能跟随作者的脚步,逐渐接近那壮观的瀑布,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感与代入感。“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这三句是对瀑布的精彩特写,从不同角度、不同形态对瀑布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似白虹饮涧”,化用了“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的古老传说,此传说历史悠久,从甲骨文中的记载便可看出其渊源。诗人在此处将瀑布在瀑流与涧面交接处的景象,描绘成天上的白虹一头扎进涧中吸水,从仰视的角度,突出了瀑布高入半空的雄伟身姿和磅礴气势,“白虹”的比喻形象地展现出瀑布的色泽与动态,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玉龙下山”,诗人借鉴前人以游龙比喻瀑布的手法,如苏轼“擘开青玉峡,飞出两白龙”、元好问“谁着天瓢洒飞雨,半空翻转玉龙腰”等诗句,描绘瀑布近端沿山壁蜿蜒奔流的姿态,恰似一条矫健的玉龙从山上奔腾而下,将瀑布的灵动与矫健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仿佛能看到瀑布蜿蜒曲折、奔腾不息的画面。“晴雪飞滩”则聚焦于流瀑在浅水处撞击山石的瞬间,水花飞溅如同晴空下的飞雪,“晴雪”的比喻不仅描绘出了水花的洁白晶莹,还增添了一种轻盈、灵动的美感,使瀑布的形象更加丰富多彩。这三句不仅动态描写生动逼真,而且色彩鲜明,“白虹”“玉龙”“晴雪”等形象跃然纸上,通过特写镜头式的描绘,与前文的全景式描写相互补充,使瀑布的形象更加充实丰满,如在眼前。
4. 作品点评
乔吉笔下的《双调·水仙华》虽通篇未现“瀑布”二字,却凭借精妙绝伦的比喻艺术,将瀑布奇观写得淋漓尽致。“雪练”“冰丝”“带雨”“露华”等借喻手法,以丝绢、寒玉、雨雾、清露等意象,巧妙隐喻瀑布的形态与质感,赋予其灵动飘逸的神韵;“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则运用明喻,将瀑布比作白虹、玉龙、晴雪,多角度勾勒其奔腾倾泻之态。这些比喻或状静态之壮美,或摹动态之磅礴,既绘形又绘色,将瀑布飞溅的水花、蜿蜒的流势、晶莹的色泽展现得栩栩如生,更以“饮”“下”“飞”等动词,精准捕捉其流走飞动的神韵。乔吉以天马行空的想象、雄奇瑰丽的笔触,尽显豪迈奔放的浪漫主义风格,无愧“曲家之李白”的赞誉。
# 此曲写瀑布奇景,在广阔的时空背景上描画出了瀑布的壮丽。天上人间,动静交织,绘形绘色,可谓穷形尽态。想象瑰奇美妙,比喻新颖贴切,巧思独运,自铸新词。有人曾把乔吉比作唐代诗人李贺,视为“鬼才”,也不无道理。
现代四川师范大学教授邓元煊《元曲:彩图版》
# 这是一支描写瀑布奇观的著名小令。全曲不仅充溢着作者对神奇壮美的大自然的讴歌和礼赞之情,尤其是通过独特的想像和新颖的比喻所创造的阔大境界更令人拍案称绝。全曲想像瑰奇、妙喻迭出,故明人李开先称乔吉为“曲中李白”。
现代西华师范大学教授刘玉平《元曲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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