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柳长涂送客吟":高大的柳树在路旁护送着在马上吟诗的行客,
# 涂:通“途”。
"暗惊时序变鸣禽":随着时序推移,树上鸣叫的鸟儿也在变换。
# 时序变鸣禽:季节变鸟叫声也不同了。时序:时节顺序。变鸣禽:鸣叫的鸟儿变了。指随季节变换,路过的候鸟变换。
"清风破暑连三日":清风连着三天吹消散了初夏的暑气,
"好雨依时抵万金":及时而来的雨水宝贵异常。
# 依时:及时。
"远岭抱枝围野色":远山环抱着村庄,围住了原野的景色,
"行云随马弄轻阴":行云随着马的奔驰投下阴影,
"摇鞭喜人肥城界":行客挥鞭驱马,兴致勃勃地进入肥城地界,
# 肥城:县名,在今山东省济南市附近。
"桑柘阴浓麦浪深":眼前桑树与柘树郁郁葱葱,麦浪滚滚。
# 柘:树名,叶卵形,可喂蚕。
元代文学家
王恽(1227~1304),元代文学家。字仲谋,号秋涧,卫州汲县(今河南卫辉)人。中统年间入仕,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卒赠翰林学士承旨,谥文定。王恽与王博文、王旭齐名,其各类诗体均有涉及。其诗受元好问影响极深,崇尚气骨风神,推崇唐诗气象,主张“温醇典雅”“平淡而又含蓄,雍容而不迫切”。其词清丽雅正,平易通达,风格接近苏轼、辛弃疾。清末况周颐《蕙风词话》称赞其词“清浑超逸,近两宋风格”。诗歌作品有《侠义行》《长庆行》《燕城书事》等。有《秋涧先生大全集》。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七言律诗,也是一首描写夏天景色的诗。全诗描写了春末夏初的迷人景致,清风裹着细雨轻拂,绿野间鸟雀欢唱;更有桑林成荫、麦浪翻涌,男女田间勤作的身影,一派蓬勃兴旺的太平气象。诗人挥鞭驱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将此景写入诗中,字里行间满是鲜活清新的生活韵味,读来令人心驰神往。
2. 写作手法
化用:“暗惊时序变鸣禽”“暗惊”一句,诗人巧妙化用谢灵运《登池上楼》的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此句虽脱胎于前人,却已焕发全新气象,可见作者的写作技巧精妙纯熟。
3. 分段赏析
开篇“高柳长涂送客吟”,诗人便以简洁的笔触勾勒出浓郁的旅途意境。“高柳”二字,其姿态挺拔、柳枝纷披,正是盛夏繁茂的典型象征;“长涂”则一笔点破征程的无尽与游子的身份,这绵长的路径指向远方,也喻示着离家的距离与行役的漫长。尤为精妙的是这一“吟”字,它不仅赋予风中摇曳的柳树以情感的生命力——那柳丝拂动发出的细微声响,仿佛是与过客的依依絮语,化作无形的低吟浅唱——更深层地,它是诗人内心情感的投射与外化。离人面对自然,往往因处境相似而生出亲切感与共情,“客”之吟与柳之吟在此刻水乳交融,奠定了全诗既带漂泊感伤又含自然慰藉的基调。这送别的低吟,是离别之情的诗意表达,亦是途中孤寂心灵所感知的最初慰藉。紧承柳吟而来的“暗惊时序变鸣禽”,笔锋巧妙一转,在感官体验的递进中揭示时节潜移之实。一个“暗”字,精准捕捉了诗人被琐务所羁、无意间偶得觉察的心理状态。他沉浸于劳顿与风尘,几乎屏蔽了季节的悄然流转。此刻,因周遭柳韵带来的片刻宁静,敏感的感官方才重新开启。鸣禽的啼叫与往昔迥异——更嘹亮、更圆润、更富夏日的勃勃生机——这突如其来的自然天籁直叩心扉,使他“惊”觉时光已非复往昔。“变鸣禽”三字,字简而意丰,既是对自然物候(鸟鸣音质、种类)因季节更替而变化的客观描述,更是诗人内心因发现这种变化而产生的震颤与顿悟。此句既深得谢灵运“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的精髓,不着痕迹地借古出新,更巧妙地点出盛夏实至。这“惊”非仅因物候之变,更源于诗人陡然窥见自身在宦海浮沉中对时光流逝的钝感,瞬间涌起的是一种对生命被日常磨损、敏感消退的淡淡惊惧,交织着对自然美好重新被感知的微妙喜悦,体现了心灵从尘嚣复归自然时的复杂情绪。颔联“清风破暑连三日,好雨依时抵万金”,诗人将目光投向旅途上更具普遍关怀意义的自然恩泽——风雨。“破”字下得极为传神,将无形的清风具象化、力量化,似一位勇猛的斗士,手持利刃,接连数日(“连三日”)不懈地劈开、驱散那令人窒息的酷暑,带来持续且显著的清凉。这股凉爽不再是偶然的抚慰,而是持续作用于身心的慷慨赠予,驱散了生理的不适,更扫荡了精神的烦闷。下句笔意升华,化用杜甫“家书抵万金”(《春望》)这一凝结着国仇家恨与个人漂泊血泪的典故,却以“好雨依时”完成了意象与情感的创造性转化。杜甫之“万金”关乎骨肉存亡、战乱离殇,沉重无比;此处“抵万金”则聚焦于风调雨顺对农耕社会命脉的珍重价值。及时而至的好雨(“依时”),滋润土地,催长庄稼,预示着五谷丰登、民生有望,这才是太平岁月里最朴质、最高昂的“万金”。对仗之精工(“清风”对“好雨”,“破暑”对“依时”,“连三日”对“抵万金”),尤其是动词“破”与“抵”的凝练传神(一个突出主动攻坚之势,一个强调内在价值之重),不仅生动刻画出夏日旅途气候的宜人舒适,更将笔触由个人体验提升到对普天之下农事的殷切关怀与丰收热望,心境也随之变得开阔明朗。颈联“远岭抱枝围野色,行云随马弄轻阴”,诗人的笔致由气候转向景物描写,展现旅途所见山野之美。上句“远岭抱枝”,一个“抱”字尽显拟人化之巧妙,赋予遥远山峦以人性化的温存与眷恋。巍峨的山体仿佛慈爱的臂弯,温柔地“抱”住苍翠的林木枝干;“围野色”则将这一意象推展为壮阔的画面:层层叠叠的山岭犹如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风,深情款款地“围”拢、拥抱、守护着中间斑斓的田野色彩,构图层次丰富且极具空间张力。山岭、树木与田野因这“抱”与“围”而亲密交融,和谐共生,这幅充满野趣的画面,正是诗人内心闲适的象征。下句则视线回拉,描写行走时身边变幻的云影。“行云随马弄轻阴”,“随马”二字捕捉住行旅的典型场景:天空的流云似乎因人马行走而不断调整,轻盈地追随着马匹的前行轨迹;“弄”字尤为灵动出彩,源自张先“云破月来花弄影”(《天仙子》)之神韵,将本无生命的浮云瞬间点化成为活泼顽皮、通晓人情的精灵。它俏皮地在旅人与坐骑周围投下片片流动的阴翳,时隐时现,似在与人嬉戏。这与“抱”字遥相呼应,近旁的流云与远方的山岭一样,都以一种亲密无间的方式陪伴着行旅,增强了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相依相伴的和谐氛围。整个颈联动静相宜,色调清雅,将夏日山行的恬淡、幽静、灵动与亲切完美地融为一体。尾联“摇鞭喜入肥城界,桑柘阴浓麦浪深”的情感勃发便显得水到渠成。“摇鞭”这个轻快的动作细节,生动地传达出诗人即将抵达目的地或进入熟悉地界的轻松愉快,内心的那份压抑已久的孤寂感伤至此一扫而空。“喜”字更是直抒胸臆的高潮,它强烈而鲜明地将前面积蓄的一切自然之美(风吟柳、声变禽、爽清风、及时雨、抱枝岭、随马云)以及由此产生的闲适和谐之感,统统汇聚、升华、凝结为一股清晰纯粹的欢喜之情。这“喜”是跨越旅程的释然,是融入乡土的亲切,更是即将看见丰饶希望的激动。进入肥城地界的最后呈现,“桑柘阴浓麦浪深”则是一幅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田野丰收远景图:成片的桑树柘木枝繁叶茂,,稠密的枝叶交织成深不见底、几近凝固的浓绿荫庇;一望无际的麦田正处在旺盛的生长期,麦苗茁壮挺立,随风起伏,宛如一片汹涌澎湃的绿色海洋,形成阵阵深邃无垠的麦浪。“浓”与“深”这两个形容词,在此处已超越单纯的景物描写,它们以饱满的形象,强烈地渲染出盛夏时节万物竞发的磅礴生机与丰饶潜力。桑柘之荫关联蚕桑,麦浪之深预告仓廪,共同指向了农事昌荣、生活富足的盛世图景。
4. 作品点评
诗中形象刻画了作者悠然自得的神态,结尾更描绘出一幅桑浓麦深的丰收图画;全诗层次鲜明、意境悠远,且巧妙化用他人诗句,自然流畅而无生硬之感。
# 充满轻松愉快的情调和悠闲自得的神态,毫无长途跋涉时的寂寞感、疲倦感。诗人绘形、绘声、又绘色,面对一派令人赏心悦目的自然风光和丰收在望的田园景象,不禁喜形于色,摇鞭跑马。作品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一位关怀国计民生的文人士大夫的形象。诗风清新典雅,温醇雍容,平淡蕴藉,感染力强。
不详江苏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刘达科《辽金元诗选评》刘达科注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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