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人家天堑东":长江之东,聚居着十万人家,
# 天堑:天然壕沟。此指长江。
"管弦台榭满春风":亭台楼阁间,管弦乐声在春风中飘荡。
"名归范蠡五湖上":范蠡的名声流传在五湖之上,
# 五湖:此指太湖及太湖流域的所有湖泊。,范蠡:春秋末越国大夫,献计越王灭吴。
"国破西施一笑中":而吴国的灭亡,似乎就隐藏在西施那微微一笑之中。
# 西施:春秋末越国美女。
"香径自生兰叶小":那曾经飘香的路径上,只有小小的兰叶独自生长,
# 香径:苏州香山旁小溪,吴王种香花于香山,使美人泛舟于溪以采香。即采香径。
"响廊深映月华空":曾经回响着欢声笑语的回廊,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空荡荡的。
# 响廊:用于跳舞的木板长廊。相传是吴王夫差为西施而造。即响展廊,馆娃宫之廊名。
"尊前多暇但怀古":酒杯前,我多有闲暇只能怀古,
"尽日愁吟谁与同":一整天都在忧愁地吟诗,又有谁能与我一起分担这份愁绪呢。
唐朝诗人
杨乘,唐诗人。同州冯翊(今陕西大荔)人。祖遗直,客于苏州,父杨发遂家于苏州。有俊才,宣宗大中元年(847)登进士第,官终殿中侍御史。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七言律诗,也是一首怀古咏史诗。全诗以“吴中书事”为题,聚焦吴中之地,借往昔繁华与历史典故,结合当下遗迹空寂之景,含蓄抒发对国运衰颓的悲痛、世事难测的感叹,展现晚唐国势背景下诗人的怀古幽思。
2. 写作手法
卒章显志:“尊前多暇但怀古,尽日愁吟谁与同”,诗作结尾以这两句收束,前面铺陈吴地往昔繁华(“十万人家天堑东,管弦台榭满春风”)、历史典故(范蠡、西施事)与当下遗迹空寂(“香径自生兰叶小,响廊深映月华空”),末尾直接袒露“怀古”“愁吟”且无人共赏的心境,将前文营造的历史兴亡感与个人孤寂情融合,卒章显志,点明对历史变迁的喟叹及自身知音难觅的惆怅,收束全诗又深化主旨。直抒胸臆:“尊前多暇但怀古,尽日愁吟谁与同”,在酒樽前,诗人直言因闲暇而追怀古迹,可整日愁苦吟诗却无人相伴共鸣。摒弃含蓄笔法,以“但怀古”“愁吟”“谁与同”,直接将内心对历史的感怀、独处的孤寂情绪抒发出来,让怀古之思与个人怅惘毫无保留呈现,强化情感冲击。用典:“名归范蠡五湖上,国破西施一笑中”,化用“范蠡功成身退泛游五湖”“西施一笑致吴国破灭”的典故。借范蠡的声名归宿与西施关联国家兴衰的故事,以极简笔墨勾勒出吴越历史的关键片段,将吴地曾经的荣耀(范蠡扬名)与覆灭(因西施亡国)浓缩,为后文写遗迹空寂、发怀古之叹做铺垫,增添诗作历史厚重感与文化底蕴。
3. 分段赏析
首联“十万人家天堑东,管弦台榭满春风”:从地理与景象入手,“天堑东”点明吴中地处长江之东。“十万人家”运用夸张手法,极言人口密集,凸显吴中往昔的繁荣昌盛,与柳永“参差十万人家”异曲同工。“管弦”借代音乐,“台榭”泛指亭台楼阁,“满春风”营造出春意盎然、欢快愉悦的氛围。此联以景写古,生动描绘出当年吴国歌舞升平、繁华热闹的画面,为全诗定下怀古基调,也与后文的兴衰变化形成鲜明对比。颔联“名归范蠡五湖上,国破西施一笑中”:运用典故,范蠡助越灭吴后功成身退,携西施泛游五湖,成为文人推崇的对象。诗人借此典故,一方面流露出对范蠡功成身退智慧与洒脱的羡慕之情,另一方面也隐含自身在晚唐动荡局势下,难以自主、壮志难酬的无奈。同时,以西施一笑与吴国破亡关联,暗示历史兴衰无常,引人深思。颈联“香径自生兰叶小,响廊深映月华空”:聚焦写景,“香径”“响廊”是吴中具有历史印记的地点。“自”“空”二字精妙,如同杜甫笔下“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即便香径上兰叶新生,响廊在月华下依旧深邃,却无人欣赏,尽显寂寥。通过描写如今的荒芜之景,突出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之感,强化怀古的凄凉氛围,让读者更深刻感受到历史的沧桑巨变。尾联“尊前多暇但怀古,尽日愁吟谁与同”:“尊前多暇但怀古”,写诗人在闲暇时光只能借酒怀古,传达出内心的苦闷、无人赏识的落寞以及对现实的无奈。“尽日愁吟谁与同”直抒胸臆,一个“愁”字点明情感主调,反问句“谁与同”强调无人理解自己的愁绪,虽没有归隐之意,但将诗人孤独、惆怅的心境表露无遗,使怀古的情感在结尾处达到高潮。
4. 作品点评
《吴中书事》是一首七言律诗,开篇以景起笔,描绘吴中风物,结尾以愁绪收束。诗中感情深沉,语言含蓄蕴藉。颔联与颈联对仗工整,韵律和谐优美。全诗抒发了诗人怀才不遇、无人理解的伤感,也寄寓着对晚唐国运渐衰、世事变幻难测的喟叹。
# “十万人家”,生齿不可谓(不)繁,封疆不可谓不广;“天堑东”,即子胥所谓:三江环之,民无所移。有吴则无越,有越则无吴者也。君兹土者,宜如何忧勤,如何惕励,乃至于“管弦台榭满春风”,其尚可与图治哉?于是而“名归范蠡”,范蠡者,越臣也;“国破西施”,西施者,越女也。祸则吴当之,利则越收之,有由然矣。“五湖上”,写范蠡之得名在功成身退,为千古人臣贪恋爵禄考戒:“一笑中”,写西施之破国在惑志丧心,为千古人君晏安鸩毒者戒。以上写往年。以下写今曰:虽“香径”尚存,“屧廊”犹在,然兰叶自生而已矣,月华深映而已矣。试问“管弦台榭”其果可为治国之具否耶?殆不得不动怀古之心而费我愁吟也已。
清黄叔灿《唐诗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