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蘋湘渚曲":湘水小洲的曲折处生满白蘋,
"绿筱剡溪口":剡溪河口长满翠绿的细竹。
"各在天一涯":它们各在天边一角,
"信美非吾有":确实美丽却不属于我。
"何如此庭内":怎比得上这庭院里,
# 何如:一作如何。
"水竹交左右":流水与翠竹环绕左右。
"霜竹百千竿":经霜的竹子有千百竿,
"烟波六七亩":烟雾笼罩的水面达六七亩。
"泓澄动阶砌":池水清澈,波光晃动在台阶上,
"澹泞映户牖":水色恬淡,倒映着门窗。
# 泞:一作沱。
"蛇皮细有纹":水面像蛇皮般有细密纹路,
"镜面清无垢":又像镜面一样洁净无垢。
"主人过桥来":主人走过桥来,
"双童扶一叟":两个童仆搀扶着一位老翁。
"恐污清泠波":怕玷污了清凉的水波,
"尘缨先抖擞":先抖落衣帽上的尘土。
"波上一叶舟":水波上漂着一叶小船,
"舟中一尊酒":船里放着一杯酒。
"酒开舟不系":酒已开封,船也不系缆绳,
"去去随所偶":任它随意漂流。
"或绕蒲浦前":有时绕过蒲草边,
"或泊桃岛后":有时停在桃岛后。
"未拨落杯花":杯中的花瓣还没拨开,
"低冲拂面柳":船头已轻轻撞上拂面的柳枝。
"半酣迷所在":半醉中迷失了方向,
"倚榜兀回首":靠着船桨茫然回头。
"不知此何处":不知这是何处,
"复是人寰否":又是否还在人间。
"谁知始疏凿":谁知道这池塘最初是谁开凿,
"几主相传受":又经过多少主人相传。
"杨家去云远":杨家早已远去,
"田氏将非久":田氏的占有也不会长久。
"天与爱水人":上天把它给了爱水的人,
"终焉落吾手":最终落到了我手中。
# 终焉落吾手:此池始杨常侍开凿,中间田家为主,予今有之,蒲浦、桃岛,皆池上所有。
“唐代三大诗人”之一,“诗魔”
白居易(772~846),唐代诗人。字乐天,号香山居士、醉吟先生,籍贯太原(今属山西)。贞观进士,曾官居太子少傅,谥号文,世称白傅、白文公。白居易与元稹世称“元白”,与刘禹锡并称“刘白”,还与李白、杜甫并称“唐代三大诗人”。在文学上,他积极倡导新乐府运动,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诗风平畅自然、通俗浅切,相传老妪也能听懂。早期讽喻诗揭发时政弊端、反映民生困苦;自遭受贬谪后,远离政治纷争,诗文多怡情悦性、流连光景之作。代表作品有《新乐府》《秦中吟》《长恨歌》《琵琶行》《赋得古原草送别》等。 有《白氏长庆集》传世。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也是一首描写园林的诗。描绘了春日诗人在自家园林泛春池的情景,表现了对自家园林景致的喜爱与满足,泛舟春池时的闲适自在以及对园林归属的感慨与超脱尘世的思绪。
2. 写作手法
白描:“主人过桥来,双童扶一叟”,仅用十字勾勒出人物动态:主人年迈需童仆搀扶,缓步过桥的场景,不加修饰却画面感十足,尽显闲适从容。“波上一叶舟,舟中一尊酒”以极简笔墨铺陈泛舟核心元素,孤舟、独酌,无冗余辞藻,却将自在闲逸的氛围托出。白描摒弃华丽辞藻,以朴素语言还原场景本真,让园居生活的平淡之美自然流露,契合白居易“老妪能解”的平实风格。比喻:“蛇皮细有纹,镜面清无垢”以“蛇皮”喻水面细密波纹,状其灵动;以“镜面”喻池水澄澈,显其洁净,两喻并列,既写动态又写静态,全面展现春水之美。“烟波六七亩”将池面水汽比作烟波,暗含朦胧诗意。比喻的运用未显雕琢,如随手拈来,既增强了景物的形象,又让平实语言添灵动,呼应“闲适”主题,使园池景致更显鲜活可触。细节描写:“未拨落杯花,低冲拂面柳”捕捉泛舟时的瞬间:酒杯中漂浮的花瓣尚未拂去,船头已轻触低垂的柳枝,细微动作尽显闲游的随性。“恐污清泠波,尘缨先抖擞”聚焦主人临池前抖落尘缨的细节,既显对池水洁净的珍视,又暗喻除去尘俗的心境,小举动藏深意。这些细节如特写镜头,让闲适场景更具体可感,赋予日常片段以诗意,凸显诗人对生活肌理的细腻感知。
3. 分段赏析
“白蘋湘渚曲,绿筱剡溪口。各在天一涯,信美非吾有”:开篇先写湘渚的白蘋、剡溪的绿竹,这些地方虽美却远在天边、非己所有,以他乡美景作衬,为后文写自家庭园之乐铺垫,暗含对“身外之美”的淡然。“何如此庭内,水竹交左右。霜竹百千竿,烟波六七亩”:转入自家庭园,以“何如”设问,凸显庭内水竹环绕的景致更胜,百竿经霜竹子挺拔,数亩烟波浩渺,直接表达对自家园林的喜爱,“百千竿”“六七亩”的具体数字让景致更真切。“泓澄动阶砌,澹泞映户牖。蛇皮细有纹,镜面清无垢”:细致描摹池水之美,池水清澈,光影晃动在台阶上,倒映着门窗;水面如蛇皮般有细密波纹,又像镜面般洁净无垢,用比喻写出池水的灵动与澄澈,呼应前文“烟波”之景。“主人过桥来,双童扶一叟。恐污清泠波,尘缨先抖擞”:刻画人物行动,主人在童仆搀扶下过桥,临池前先抖落尘缨(象征除去尘俗),既显其闲适情态,又暗合对洁净环境的珍视,为泛舟营造清雅氛围。“波上一叶舟,舟中一尊酒。酒开舟不系,去去随所偶”:描写泛舟饮酒的核心场景,波上孤舟、舟中美酒,解开船缆任其随水漂流,“不系”“随所偶”尽显无拘无束的闲适,是诗人自在心境的外化。“或绕蒲浦前,或泊桃岛后。未拨落杯花,低冲拂面柳”:续写泛舟动态,船儿时而绕过蒲草边,时而停在桃岛后,酒杯里的花还没拂落,船头已轻轻撞上拂面的柳枝,细节生动,如在眼前,满是闲游的惬意。“半酣迷所在,倚榜兀回首。不知此何处,复是人寰否”:写酒后情态,半醉中不知身在何处,靠着船桨茫然回首,恍惚间疑惑是否身处人间,将闲适推向超脱,流露出暂忘尘世的悠然。“谁知始疏凿,几主相传受。杨家去云远,田氏将非久。天与爱水人,终焉落吾手”:由景及情,感慨池塘的开凿与易主,杨家早已远去,田氏也不会长久,唯有自己作为“爱水人”终得此境,既含对园林归属的喟叹,也藏着对这份闲居之乐的庆幸与珍视,收束全诗,余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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