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万乘家":深春时节的帝王之家最妙。
# 万乘:指天子。
"宫门皆映柳":宫门旁处处倒映着柳枝的影子,
"辇路尽穿花":辇车通行的道路上开满鲜花。
"池色连天汉":池水解映着天空如接银河,
"城形象帝车":城池的布局好似天帝的车驾。
# 帝车:即北斗星。
"旌旗暖风里":暖风中旌旗猎猎作响,
"猎猎向西斜":一律向西倾斜飘动。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阿母家":深春时节的西王母之家最妙。
# 阿母:指西王母。
"瑶池长不夜":瑶池的夜晚永远明亮如昼,
"珠树正开花":珍珠般的树上正绽放繁花。
"桥峻通星渚":高耸的仙桥直通星岛,
"楼暄近日车":温暖的楼阁靠近太阳车驾。
"层城十二阙":层层叠叠的十二座宫阙,
# 层城:古代神话中昆仑山上的高城。
"相对日西斜":在夕阳西斜中两两相对。
# 日西:一作玉梯。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执政家":深春时节的执政大臣之家最妙。
"恩光贪捧日":他们渴慕君恩如捧住太阳,
"贵重不看花":地位贵重无暇观赏春花。
"玉馔堂交印":华美的厅堂里交接官印,
"沙堤柱碍车":沙堤边车水马龙柱石挡驾。
# 沙堤:唐代专为宰相通行车马所铺筑的沙面大路。
"多门一已闭":杜绝了结党营私的多门之道,
"直道更无斜":坚守正直之路不偏不斜。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大镇家":深春时节的地方大吏之家最妙。
# 大镇:指节度使。
"前旌光照日":前导的旌旗光芒映照太阳,
"后骑蹙成花":后方的骑兵簇拥如繁花。
"节院收衙队":节度使衙门里整点卫队,
# 节院:唐代节度使官衙的庭院。
"球场簇看车":球场上聚集着围观的车马。
"广筵歌舞散":盛大的筵席歌舞散尽后,
"书号夕阳斜":文书号令在夕阳中传达。
"何处深春多":哪里的深春热闹最多,
"春深贵戚家":深春时节的贵戚之家最盛。
"枥嘶无价马":马棚里嘶鸣着无价的骏马,
"庭发有名花":庭院中绽放着名贵的鲜花。
"欲进宫人食":想进献宫中的膳食,
"先薰命妇车":先给命妇的车马熏香。
"晚归长带酒":夜晚归来常常带着酒意,
"冠盖任倾斜":冠冕车盖随意倾斜摇晃。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恩泽家":深春时节的受恩宠之家最妙。
"炉添龙脑炷":香炉中添上龙脑香炷,
# 龙脑:龙脑香,为名贵的香料。
"绶结虎头花":印绶上系着虎头花结。
"宾客珠成履":宾客的鞋子如珍珠排列,
"婴孩锦缚车":婴孩的车驾用锦缎缠绕。
"画堂帘幕外":画堂的帘幕之外,
"来去燕飞斜":燕子往来在微风中斜飞。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京兆家":深春时节的京兆尹之家最妙。
"人眉新柳叶":人们的眉毛细如新生柳叶,
"马色醉桃花":马的毛色红如醉酒桃花。
"盗息无鸣鼓":盗贼平息不再鸣鼓报警,
"朝回自走车":退朝后车马自在归家。
"能令帝城外":能让帝城之外的人,
"不敢径由斜":不敢走歪门邪道。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刺史家":深春时节的刺史之家最妙。
"夜阑犹命乐":夜深了仍在命人奏乐,
"雨甚亦寻花":雨再大也要外出寻花。
"傲客多凭酒":高傲的宾客多借酒助兴,
"新姬苦上车":新来的歌姬难以上车。
"公门吏散后":衙门里官吏散去后,
"风摆戟衣斜":风中的戟衣轻轻斜挂。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羽客家":深春时节的羽士之家最妙。
"芝田绕舍色":灵芝田环绕着房舍,
"杏树满山花":杏树满山绽放鲜花。
"云是淮王宅":这里好似淮王的仙宅,
"风为列子车":清风如同列子的飞车。
"古坛操简处":古坛上持简诵经之处,
"一径入林斜":一条小路斜入林下。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小隐家":深春时节的小隐者之家最妙。
"芟庭留野菜":铲除庭院杂草留下野菜,
"撼树去狂花":摇晃树木除去狂乱的花。
"醉酒一千日":畅饮可醉一千日的美酒,
"贮书三十车":贮藏着三十车的书籍。
"雉衣从露体":穿着粗布衣裳任其露体,
"不敢有余斜":处世不敢有半分偏差。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富室家":深春时节的富豪之家最妙。
"唯多贮金帛":家中只多贮藏金银布帛,
"不拟负莺花":不愿辜负黄莺与鲜花。
"国乐呼联辔":呼唤乐工联马同行,
"行厨载满车":移动厨房载满车马。
# 行厨:谓出游时携带酒食。
"归来看理曲":归来后在灯下整理曲谱,
"灯下宝钗斜":宝钗在鬓边微微斜挂。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豪士家":深春时节的豪士之家最妙。
"多沽味浓酒":多买来味浓的美酒,
"贵买色深花":高价买下色艳的鲜花。
"已臂鹰随马":手臂上架着鹰骑马出行,
"连催妓上车":连续催促歌妓上车。
"城南踏青处":城南踏青的地方,
"村落逐原斜":村落顺着原野斜斜分布。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贵胄家":深春时节的贵胄之家最妙。
"迎呼偏熟客":迎接呼唤的多是熟客,
"拣选最多花":挑选的都是最艳的花。
"饮馔开华幄":在华丽的帷幄中摆设酒宴,
"笙歌出钿车":笙歌声中驶出钿车。
"兴酣樽易罄":酒兴酣畅时酒杯易空,
"连泻酒瓶斜":连连倾倒酒瓶斜挂。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唱第家":深春时节新科及第之家最妙。
# 唱第:指进士及第。
"名传一纸榜":一纸榜单传遍功名,
"兴管九衢花":九衢大道繁花助兴。
# 九衢:此处指长安街道。
"荐听诸侯乐":听诸侯进献的礼乐,
"来随计吏车":跟随计吏的车马前行。
"杏园抛曲处":杏园里抛洒曲乐之处,
"挥袖向风斜":衣袖在风中翩翩斜倾。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少妇家":深春时节的少妇之家最妙。
"能偷新禁曲":能偷学新的宫廷乐曲,
"自剪入时花":亲自裁剪应时的花饰。
"追逐同游伴":追逐着同游的伙伴,
"平章贵价车":品评着贵重的车马。
"从来不堕马":从来不曾在马上失坠,
"故遣髻鬟斜":故意让髻鬟微微斜侧。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幼女家":深春时节的幼女之家最妙。
"双鬟梳顶髻":双鬟梳成头顶的发髻,
"两面绣裙花":绣裙上织着两面的花朵。
"妆坏频临镜":妆容弄花了频繁照镜,
"身轻不占车":身体轻盈不需乘车。
"秋千争次第":争着荡起秋千比高低,
"牵拽彩绳斜":牵拉着彩绳斜斜晃动。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兰若家":深春时节的寺院最妙。
"当香收柏叶":收集柏叶制作香料,
"养蜜近梨花":靠近梨花饲养蜜蜂。
"野径宜行乐":野外的小径适合行乐,
"游人尽驻车":游人都停下车马。
"菜园篱落短":菜园的篱笆低矮,
"遥见桔槔斜":远远望见桔槔斜立园中。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老宿家":深春时节的老僧之家最妙。
"小栏围蕙草":小栏杆围绕着蕙草,
"高架引藤花":高架上牵引着藤花。
"四字香书印":佛书上盖着四字香印,
"三乘壁画车":壁画中绘着三乘教法。
"迟回听句偈":迟迟徘徊聆听佛偈,
"双树晚阴斜":双树的阴影在黄昏斜挂。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种莳家":深春时节的农耕之家最妙。
"分畦十字水":田畦被十字形水渠分隔,
"接树两般花":嫁接的树木开两种花。
"栉比栽篱槿":密排着栽种篱笆槿树,
"咿哑转井车":咿呀作响转动井车。
"可怜高处望":从高处望去十分可爱,
"棋布不曾斜":田亩如棋盘整齐不斜。
"何处深春好":哪里的深春景色最好,
"春深稚子家":深春时节的稚子之家最妙。
"争骑一竿竹":争抢着骑一根竹竿当马,
"偷折四邻花":偷偷折取邻家的鲜花。
"笑击羊皮鼓":笑着击打羊皮小鼓,
"行牵犊颔车":牵着牛犊拉的小车。
"中庭贪夜戏":庭院中贪恋夜间嬉戏,
"不觉玉绳斜":不知不觉星斗西斜。
唐代文学家、哲学家,“诗豪”
刘禹锡(772~842),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字梦得,洛阳(今属河南)人,祖籍中山(今河北定州)。贞元进士,官至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世称刘宾客。刘禹锡与柳宗元交谊深厚,人称“刘柳”。晚年与白居易唱和甚多,并称“刘白”。其诗雅健清新,善用比兴寄托手法,有一种哲人的睿智和诗人的挚情渗透其中,极富艺术张力和雄健气势,有“诗豪”之称。其文尤长于论辩说理,推理缜密,雄健晓畅。哲学著作有《天论》三篇,提出“天与人交相胜”“还相用”学说。代表作品有《竹枝词》《杨柳枝词》《插田歌》《金陵五题》《西塞怀古》等。有《刘梦得文集》。
1. 分段赏析
第一首“何处深春好,春深万乘家。”以设问开篇,总领全篇,点明描写对象为帝王之家的深春景象,引发读者好奇。“宫门皆映柳,辇路尽穿花。”特写宫廷春景:宫门垂柳倒映成趣,辇路两旁繁花铺陈。“皆”“尽”二字极写春意浓盛,柳影花光交相辉映,凸显宫廷的富丽与春日的蓬勃。“池色连天汉,城形象帝车。”由近及远,池水波映如接银河,城池布局似天帝车驾。以宏观视角勾勒宫廷气象,“天汉”“帝车”用典贴切,暗合帝王身份,赋予场景以神圣感与秩序感。“旌旗暖风里,猎猎向西斜。”动态收束:暖风中旌旗翻卷,猎猎有声,西斜的光影为画面增添层次感。“暖风”点时令,“旌旗”显威严,动静结合中展现宫廷深春的庄严与生机。第二首“何处深春好,春深阿母家。”延续设问,转向神话意象中的“阿母家”(西王母居所),营造奇幻氛围。“瑶池长不夜,珠树正开花。”描绘瑶池夜景:永夜如昼,珠树繁花竞放。“长不夜”打破现实,“珠树”以仙树代指奇花异草,凸显仙界的瑰丽与永恒春意。“桥峻通星渚,楼暄近日车。”写仙桥高耸可通星岛,楼阁温暖如近太阳。“星渚”“日车”以天体意象烘托楼阁之高、仙界之奇,极富浪漫想象。“层城十二阙,相对日西斜。”以“层城十二阙”的重叠宫阙收束,落日西斜为琼楼玉宇镀上金光,虚实交织中展现仙界深春的缥缈与静谧。第三首“何处深春好,春深执政家。”聚焦朝廷重臣之家,以“执政”二字点出权力中心的特殊身份。“恩光贪捧日,贵重不看花。”前句写执政者渴慕君恩如“捧日”,后句以“不看花”对比,凸显其忙于政务、不苟享乐的庄重形象。“玉馔堂交印,沙堤柱碍车。”“玉馔堂”写居所华贵,“交印”见政务繁忙;“沙堤”指权臣所居之路,“碍车”状其门庭若市。两句以细节刻画执政者的权势与日常状态。“多门一已闭,直道更无斜。”收束于为政理念:杜绝“多门”(结党营私),坚守“直道”(正直之道)。“闭”与“无斜”形成对比,暗寓对清明政治的期许,兼具写实与讽喻意味。第四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大镇家。”转向地方军政长官(大镇),聚焦其威仪与日常。“前旌光照日,后骑蹙成花。”描写出行场面:前军旌旗映日夺目,后队骑兵簇拥如花海。“照日”“成花”以夸张笔法渲染军容之盛,凸显大镇的煊赫声势。“节院收衙队,球场簇看车。”转写衙署与球场:整点军队后,球场聚集观赛车辆。“收衙队”见军纪严明,“簇看车”显军民同乐,展现武职官员的多元生活场景。“广筵歌舞散,书号夕阳斜。”以宴会散场、夕阳西斜作结。“广筵歌舞”见其享乐一面,“书号”暗指政务未歇,暗含对边镇官员劳逸结合的客观描摹。第五首“何处深春多,春深贵戚家。”以“多”字替换“好”,暗喻贵戚之家的热闹奢华更胜一筹,开篇即点明其阶层特性。“枥嘶无价马,庭发有名花。”从感官角度切入:马厩中名贵骏马长嘶,庭院内稀有花卉竞放。“无价”“有名”极言器物与花木的珍贵,马嘶的动态与花开的静态形成对比,凸显贵戚之家的豪奢张扬。“欲进宫人食,先薰命妇车。”细节刻画礼仪场景:进献宫廷膳食前,必先为命妇车马熏香。“先薰”二字既见对皇家的逢迎姿态,亦折射出贵族与宫廷的紧密关联,暗示其特权地位。“晚归长带酒,冠盖任倾斜。”以生活常态收束:夜间归宅常带酒意,冠冕车盖随意歪斜。“任倾斜”勾勒出贵戚纵酒放达的形象,表面写其不羁,实则隐含对权贵阶层奢靡生活的微妙批判。第六首“何处深春好,春深恩泽家。”“恩泽家”指受帝王宠信的家族,“好”字暗含其因恩宠而享有的特殊待遇。“炉添龙脑炷,绶结虎头花。”视觉与嗅觉交织:香炉中焚烧珍贵的龙脑香(南洋贡品),印绶上系着虎头形花结(象征权威)。二者并置,凸显其身份显贵与皇恩优渥,物质细节中见阶层差异。“宾客珠成履,婴孩锦缚车。”用“珠履”典故(《史记》载春申君门客穿珠履)状宾客之盛,以锦缎缠绕婴孩车驾写生活之奢。铺陈手法下,豪门的权势与排场跃然纸上。“画堂帘幕外,来去燕飞斜。”以景语作结:画堂帘幕外,燕子斜飞穿梭。动态的“燕飞”与静态的奢华室内形成对照,既点缀深春生机,亦隐喻阶层隔阂,余韵中见诗人对豪门生活的疏离视角。第七首“何处深春好,春深京兆家。”“京兆家”指首都市长(京兆尹)府邸,聚焦地方行政长官的治所与治绩。“人眉新柳叶,马色醉桃花。”以春日意象喻民生状态:百姓眉如新生柳叶舒展,马色如醉酒桃花艳丽。“新”“醉”双关自然与人事,暗指治下百姓安乐、吏治清明,笔法含蓄而富诗意。“盗息无鸣鼓,朝回自走车。”化用《史记》“政简刑清”典故:盗贼止息无需鸣鼓报警,退朝后车马从容行驶。以“无鸣鼓”“自走车”的细节,侧面烘托京兆尹治理有方、政务闲适。“能令帝城外,不敢径由斜。”收束于治理成效:威慑力远及城外,使人不敢行邪道。“径由斜”双关物理路径与处世之道,夸张笔法中蕴含对清明吏治的肯定,亦见唐代都城治理的理想化书写。第八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刺史家。”“刺史家”指州郡长官,聚焦地方官员的日常享乐场景。“夜阑犹命乐,雨甚亦寻花。”以极端化场景刻画沉溺之态:夜深仍命人奏乐,暴雨中仍外出寻花。“犹”“亦”二字强化其享乐无度,勾勒出官吏疏于政务、醉心风月的形象。“傲客多凭酒,新姬苦上车。”特写宴饮中的权力关系:傲慢的宾客借酒使性,新来的歌姬艰难上车。“苦”字暗含对乐伎处境的同情,亦暴露官场宴饮中上层对下层的压迫,写实中见微讽。“公门吏散后,风摆戟衣斜。”以景结情:官吏散去后,衙署前的戟衣在风中歪斜。“戟衣”象征官吏身份,其歪斜状态既写衙署空寂,亦隐喻政务松弛,与前文“夜阑命乐”形成因果呼应。第九首“何处深春好,春深羽客家。”“羽客”指道士,场景转向隐逸修道的仙凡交界处,与世俗生活形成对比。“芝田绕舍色,杏树满山花。”环境描写融合仙境与人间:灵芝田环绕房舍,杏树满山开花。“芝田”为道家仙境象征,“杏花”切深春时令,二者叠加营造出超凡脱俗的田园仙景,暗合羽客的修行追求。“云是淮王宅,风为列子车。”用典自然贴切:以汉代淮南王刘安的仙宅、列子御风而行的典故,喻指羽客居所如仙境,出行如乘风化蝶。典故的运用消解了现实感,赋予诗境浪漫想象。“古坛操简处,一径入林斜。”聚焦修行场景:古坛上持简诵经,小径斜入林中。“操简”见修行之专注,“入林斜”以幽径意象烘托隐逸心境,全诗在静谧的山林氛围中收束,尽显道家清远之致。第十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小隐家。”“小隐”指隐居山林的士人,与“大隐朝市”相对,凸显其安贫乐道的生活选择。“芟庭留野菜,撼树去狂花。”动作中见取舍:铲除庭院杂草,保留野菜;摇晃树木,除去过盛的繁花。“留”与“去”暗含价值判断——弃奢华(狂花)、取本真(野菜),暗合隐士淡泊自守的人生哲学。“醉酒一千日,贮书三十车。”夸张笔法写性情:饮可醉千日的美酒,化用《搜神记》典故,贮三十车的书籍,化用“学富五车”。前者言纵酒放达,后者言学识渊博,矛盾中见隐士的精神特质:外狂放而内儒雅。“雉衣从露体,不敢有余斜。”收束于衣着与心性:穿粗布衣裳任其露体,处世却不敢有半分偏差。“雉衣露体”写其不拘小节,“不敢斜”强调坚守本心,通过行为反差刻画隐士的精神底色——超越世俗却严守内心秩序。第十一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富室家。”“富室”指商贾豪门,聚焦其以财富为核心的春日生活。“唯多贮金帛,不拟负莺花。”直白揭示价值观:只知贮藏金银布帛,不愿辜负春日莺花。“唯多”见其对财富的偏执追求,“不拟负”写其对享乐的主动拥抱,二者对照凸显商人阶层的世俗化生存逻辑。“国乐呼联辔,行厨载满车。”铺陈奢华场景:呼唤乐工联马而行,移动厨房载满车马。“国乐”本为宫廷之乐,此处被商贾僭用,见其对贵族生活的模仿;“行厨”极言宴饮排场,写实中暗含对暴发户式奢靡的调侃。“归来看理曲,灯下宝钗斜。”以细节收束:归来后在灯下整理曲谱,女子宝钗斜坠。“理曲”见其附庸风雅,“宝钗斜”以女性形象点缀,暗示其生活的空虚与精神的贫瘠,余味中见微讽。第十二首“何处深春好,春深豪士家。”“豪士”指任侠好义之人,聚焦其兼具豪爽与放浪的春日行迹。“多沽味浓酒,贵买色深花。”以强烈感官描写刻画性格:多买浓香型美酒,高价购深色鲜花。“味浓”“色深”均以直观体验凸显豪士的粗放审美与率真性情,语言直白而富有张力。“已臂鹰随马,连催妓上车。”动态画面融合刚柔:手臂架鹰骑马而行,连续催促歌妓上车。“臂鹰随马”化用苏轼“左牵黄,右擎苍”的猎猎雄风,展现豪士的尚武气质;“催妓”则显其沉溺声色,勾勒出唐代豪士的复杂人格。“城南踏青处,村落逐原斜。”以景语收束人事:城南踏青处,村落随原野倾斜分布。“逐原斜”写村落错落有致,将豪士的放达性情与原野的开阔疏朗相呼应,自然景观收束人事喧嚣,意境疏朗而余韵悠长。第十三首“何处深春好,春深贵胄家。”“贵胄”指贵族子弟,聚焦其封闭社交圈中的春日宴饮场景。“迎呼偏熟客,拣选最多花。”细节中见阶层特性:迎接的多是同阶层熟客,挑选的尽是最艳的花卉。“偏”“最”二字揭示其社交的排他性与审美上的极致追求,折射出贵族阶层的圈层意识与生活惯性。“饮馔开华幄,笙歌出钿车。”场景渲染极写奢华:在华丽帷幄中设酒宴,笙歌声中驶出装饰精美的钿车。“华幄”“钿车”均为贵族器物,“出”字化静为动,使画面充满声浪与流动感,尽显贵族生活的糜丽。“兴酣樽易罄,连泻酒瓶斜。”以酒酣之态收束:酒兴正酣时酒杯频空,连连倾倒酒瓶歪斜。“易罄”“连泻”以夸张笔法写其豪饮无度,“瓶斜”的细节既具画面感,亦暗示狂欢后的颓然,暗含对贵族子弟虚度光阴的叹惋。第十四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唱第家。”“唱第家”指新科及第者,聚焦科举制度下士人的人生巅峰时刻。“名传一纸榜,兴管九衢花。”因果铺陈写尽得意:一纸榜单传遍功名,九衢大道繁花助兴。“传”字见功名传播之速,“兴”字以花拟人,与孟郊“一日看尽长安花”异曲同工,尽显金榜题名的狂喜。“荐听诸侯乐,来随计吏车。”写社交礼遇的跃升:诸侯进献礼乐,跟随计吏车马出行。“诸侯乐”“计吏车”极言其身份转变后的尊崇,侧面反映唐代科举对士人阶层的决定性影响。“杏园抛曲处,挥袖向风斜。”以杏园宴饮作结:抛洒曲乐之处,衣袖在风中斜舞。“抛曲”“挥袖”等动作细节,刻画新贵的意气风发,全诗在飞扬的动态中收束,尽现少年得志的张扬与生命力。第十五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少妇家。”聚焦贵族少妇的春日生活,展现唐代女性的时尚追求与社交活力。“能偷新禁曲,自剪入时花。”写才艺与创造力:能偷学宫廷新曲,亲自裁剪应时花饰。“偷”字见其对潮流的敏锐,“自剪”显其自主性,打破传统女性束缚,刻画出唐代女性的鲜活形象。“追逐同游伴,平章贵价车。”动态场景见性情:追逐同游伙伴,品评贵重车马。“追逐”写其活泼好动,“平章”(品评)写其对物质的关注,二者并现展现少妇群体的世俗趣味与社交自主性。“从来不堕马,故遣髻鬟斜。”以细节见审美:从来不失坠于马下,却故意让髻鬟斜侧。“故遣”道破天机——斜髻乃唐代流行的“堕马髻”,非技艺不精,而是刻意追求“慵懒美”,尽显唐代女性对美的主动创造。第十六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幼女家。”转向儿童视角,捕捉幼女的天真烂漫与春日嬉戏。“双鬟梳顶髻,两面绣裙花。”外貌描写细腻生动:双鬟梳成头顶发髻,绣裙上织着两面花朵。色彩鲜艳的孩童装扮,既具深春的明丽气息,亦勾勒出幼女的娇憨模样。“妆坏频临镜,身轻不占车。”行为细节见童趣:妆容弄花后频繁照镜,身体轻盈无需乘车。“频临镜”见其对美的懵懂认知,“不占车”显其活泼好动,对比中见孩童的天然本性。“秋千争次第,牵拽彩绳斜。”动态收束充满活力:争相荡起秋千比高低,牵拉彩绳倾斜晃动。“争次第”写其胜负心,“彩绳斜”以画面定格欢乐,全诗在幼女的嬉戏声中洋溢着春日的蓬勃生机。第十七首“何处深春好,春深兰若家。”“兰若”指寺院,聚焦僧人的修行生活与寺院的世俗互动。“当香收柏叶,养蜜近梨花。”劳作场景融合清修与生计:收集柏叶制作香料,靠近梨花饲养蜜蜂。“收柏叶”见修行清苦,“养蜜”见世俗烟火,二者并现反映唐代寺院半隐半俗的生存状态。“野径宜行乐,游人尽驻车。”转写寺院外景象:野外小径适合行乐,游人纷纷停车驻足。暗示寺院周边已成春游胜地,体现佛教世俗化趋势,僧人修行与世人游赏和谐共存。“菜园篱落短,遥见桔槔斜。”以田园景作结:菜园篱笆低矮,远处可见桔槔斜立。“桔槔”为汲水工具,与“菜园”呼应,勾勒出寺院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画面疏朗淡远,尽显禅意与田园之美。第十八首“何处深春好,春深老宿家。”“老宿”指高僧,聚焦其晚年修行的静谧与深邃。“小栏围蕙草,高架引藤花。”庭院描写寓含深意:小栏杆围绕蕙草(象征高洁),高架牵引藤花(象征生机)。二者搭配既符合僧人身份,亦点染深春气息,营造出雅致清幽的修行环境。“四字香书印,三乘壁画车。”宗教意象入诗:佛书上盖着梵文香印,壁画中绘着三乘教法(声闻、缘觉、菩萨)。以文化符号写老宿的修行日常,见其对佛法的精深造诣与虔诚态度。“迟回听句偈,双树晚阴斜。”以人物动作收束:徘徊聆听佛偈,双树阴影在黄昏斜长。“迟回”见其专注投入,“晚阴斜”以时光流逝象征修行的恒常,全诗在暮色禅意中收束,尽显佛法的深邃与宁静。第十九首“何处深春好,春深种莳家。”“种莳家”指农耕人家,聚焦唐代田园的劳作之美与秩序之美。“分畦十字水,接树两般花。”农田特写见农耕智慧:田畦被十字形水渠分隔,嫁接的树木开两种花。“十字水”体现灌溉系统的精巧,“接树”展现园艺技术的成熟,简洁两句写尽唐代农耕的精细化。“栉比栽篱槿,咿哑转井车。”动态描写具生活质感:密排栽种篱笆槿树,咿呀转动井车汲水。“栉比”状其整齐有序,“咿哑”拟声词增添烟火气息,展现农人劳作的节奏感与田园的韵律美。“可怜高处望,棋布不曾斜。”以观景收束全篇:从高处望去,田亩如棋盘整齐不斜。“棋布”喻布局规整,“不曾斜”赞劳作严谨,既见农人对土地的敬畏,亦显诗人对田园秩序的礼赞,收束于对农耕文明的尊重。第二十首“何处深春好,春深稚子家。”以“稚子”收束组诗,回归生命本真的春日童趣。“争骑一竿竹,偷折四邻花。”白描手法写尽童真:争抢骑竹竿当马,偷偷折取邻家鲜花。“争骑”“偷折”不加修饰,直现孩童天性,“一竿竹”“四邻花”以极简意象勾勒出乡村儿童的游戏场景。“笑击羊皮鼓,行牵犊颔车。”视听结合写欢乐:笑着击打羊皮鼓,牵着牛犊拉的小车。“笑击”见其无拘无束,“犊颔车”充满田园野趣,声音与动态交织,画面感跃然纸上。“中庭贪夜戏,不觉玉绳斜。”以时间流逝收束:庭院中贪恋夜间嬉戏,不知不觉星斗西斜。“贪”字尽显孩童沉迷玩耍的情态,“玉绳斜”(星斗移位)暗喻时光流转,全诗在天真烂漫的氛围中落幕,余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