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人不饮酒":若看重人品而非酒的外在,
"正自可饮泉":即便只是饮泉也足以心满意足。
"饮酒不饮人":若只沉迷酒的享乐而忽视人品,
"屠沽从击鲜":就与那些追逐酒肉之欲的市井商贩无异。
"酒如以人废":倘若因饮酒者低俗而否定酒本身,
"美禄何负焉":这甘美的酒又有何过错呢。
"我爱靖节翁":我偏爱靖节先生陶渊明,
"于酒得其天":他在饮酒中深得自然天性的真意。
"庞通何物人":庞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亦复为陶然":为何也能在酒中获得陶然之乐。
"兼忘物与我":原来当一个人能忘却外物与自我的界限,
"更觉此翁贤":才更见陶渊明这般贤者的境界。
金元之际文学家、史学家
元好问(1190~1257),金代文学家、史学家。字裕之,号遗山,秀容(今山西忻州)人。祖系出自北魏拓跋氏。兴定进士,正大元年(1224年)中博学宏词,授儒林郎,任国史院编修。金亡不仕。元好问工诗文,亦擅词。诗词风格沉郁,多伤时感事之作,题材广及山水、伤乱、咏怀、寄赠等方面。词学苏、辛一派,早期风格豪放;中年后遭际沧桑,摧刚为柔,熔豪放婉约于一炉。著作有《遗山集》。又编选金一代诗歌为《中州集》。
1. 分段赏析
“饮人不饮酒,正自可饮泉”两句以辩证思维开篇。“饮人”强调饮酒的核心在于品鉴者的精神境界与人格修养,而非酒本身的物质属性,故言“不饮酒”时,即便饮泉亦能满足心灵之需。此句通过“饮人”与“饮酒”的概念对举,确立了诗歌重精神而非物质的价值取向,为全篇议论奠定基础。“饮酒不饮人,屠沽从击鲜”两句承接前句,从反面展开批判。“屠沽”指屠夫、酒贩等世俗之人,“击鲜”意为宰杀新鲜肉食,此处代指追求酒肉之欲的浅层享乐。诗人指出,若仅沉迷酒的物质属性而忽视人的精神追求,便与逐利的市井之徒无异,以直白的对比强化对功利化饮酒观的否定,语言质朴而逻辑尖锐。“酒如以人废,美禄何负焉”两句以反问推进议论。“美禄”典出《尚书》,代指酒的美称,诗人假设“因饮酒者低俗而否定酒”,反诘酒本身何罪之有,暗含“酒无贵贱,关键在人如何对待”的哲理。此句打破“人”与“酒”的对立,将焦点转向主体的精神境界,为后文推崇陶渊明埋下伏笔。“我爱靖节翁,于酒得其天”两句引入陶渊明(谥号“靖节”)的典范。“得其天”指陶渊明饮酒合乎自然天性,不为酒所困,亦不借酒浇愁,而是在酒中实现与自然、本心的契合。诗人以“我爱”二字直抒胸臆,将陶渊明视为超越世俗的精神标杆,其饮酒境界成为“饮人”的最佳注脚,体现对自然本真的推崇。“庞通何物人,亦复为陶然”两句以反问深化主题。“庞通”或化用陶渊明《与子俨等疏》中“庞公”(庞德公,隐逸典范),亦或泛指普通隐者,诗人反问:即便如庞公般的平凡人,为何也能在酒中获得陶然之乐?答案隐含于前句——陶然之趣源自心灵的超脱,而非酒的外在作用,进一步强调精神境界对饮酒体验的决定意义。“兼忘物与我,更觉此翁贤”两句收束全诗,升华至哲学高度。“兼忘物我”化用《庄子》“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齐物思想,指出陶渊明的贤德在于超越物我界限,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句既总结前文对陶渊明的赞美,又将饮酒提升为对精神自由的终极追求,使诗歌从具体议论升华为对生命境界的思考,余韵悠长。
上一篇:金·段成己《木兰花慢 元宵感旧》
下一篇:金·元好问《姨母陇西君讳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