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黍离离":看那黍子一行行,
# 离离:行列貌。,黍:北方的一种农作物,形似小米,有黏性。
"彼稷之苗":高粱苗儿也在长。
# 稷:古代一种粮食作物,指粟或黍属。
"行迈靡靡":走上旧地脚步缓,
# 靡靡:行步迟缓貌。,行迈:行走。
"中心摇摇":心里只有忧和伤。
# 摇摇:心神不定的样子。,中心:心中。
"知我者谓我心忧":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
"悠悠苍天":高高在上苍天啊,
# 悠悠:遥远的样子。
"此何人哉":何人害我离家走?
"彼黍离离":看那黍子一行行,
"彼稷之穗":高粱穗儿也在长。
"行迈靡靡":走上旧地脚步缓,
"中心如醉":如同喝醉酒一样。
"知我者谓我心忧":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什么寻求。
"悠悠苍天":高高在上苍天啊,
"此何人哉":何人害我离家走?
"彼黍离离":看那黍子一行行,
"彼稷之实":高粱穗儿红彤彤。
# 实:果实。
"行迈靡靡":走上旧地脚步缓,
"中心如噎":心中如噎一般痛。
# 噎:堵塞。此处以食物卡在食管比喻忧深气逆难以呼吸。
"知我者":能够理解我的人,
"谓我心忧":说我是心中忧愁;
"不知我者":不能理解我的人,
"谓我何求":问我寻求什么。
"悠悠苍天":高高在上苍天啊,
"此何人哉":何人害我离家走?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四言诗,也是一首先秦时期的民间诗歌,此诗以周朝故都镐京的荒墟为背景,通过“彼黍离离”的茂盛谷物与“彼稷之苗”“彼稷之穗”“彼稷之实”的生长细节,反衬出宗庙宫室尽毁、社稷倾颓的沧桑巨变。诗人以行役者的视角,描绘了故地荒凉、草木疯长的景象,层层递进地展现了对西周覆灭的哀思。
2. 写作手法
寓情于景:“彼黍离离,彼稷之苗”两句以乐景写哀情,倍增其哀。看似客观的田园画面,实为对文明崩塌的无声控诉。
3. 分段赏析
第一章诗人踏入周朝故都,目之所及是“彼黍离离”的荒芜景象——本该肃穆的宗庙宫室之地,此刻却遍布茂盛的黍稷。“彼稷之苗”的嫩绿与断壁残垣的灰暗形成刺眼对比,草木的生机反衬出文明废墟的死寂。诗人以“行迈靡靡”描摹步履的迟缓,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裂痕之上;“中心摇摇”则刻画内心的恍惚,仿佛置身时空错位的幻境。当“知我者谓我心忧”的呐喊与“悠悠苍天”的叩问交织,清醒者的孤独感被推向极致:众人只看到草木繁茂的“寻常”景象,唯有诗人窥见了废墟深处未被掩埋的文明伤疤。第二章时光在无声中推移,曾经“彼稷之苗”的嫩芽已抽穗低垂。诗人再度徘徊于同一片土地,却因“稷之穗”的沉重而步履更显蹒跚。“中心如醉”的描述,暗示历史重压下精神的混沌——他不再只是震惊于眼前的荒凉,更被时间流逝中不断累积的创伤记忆所淹没。重复的“知我者谓我心忧”看似句式雷同,实则暗含情感质变:初章的困惑逐渐转为对集体遗忘的愤怒,而“醉”字既指向生理的困顿,更隐喻对历史真相的逃避倾向。当“悠悠苍天”的质问再度响起,沉默的苍穹与诗人燃烧的追问形成尖锐对立,昭示着个体理性在历史荒诞面前的溃败。第三章第三度重临故地时,“彼稷之实”的成熟景象成为最残酷的隐喻。沉甸甸的谷穗低垂着,既是生命延续的象征,也是历史伤痕固化的见证。诗人“行迈靡靡”的步伐彻底凝滞,“中心如噎”的窒息感喷薄而出——他再难承受真相的重负,甚至丧失了语言能力。三次“悠悠苍天”的呼告,从最初的困惑、到中期的激愤,最终凝结为绝望的诘问:当草木遵循自然法则周而复始,人类文明却为何在兴亡循环中走向寂灭?诗章在苍天无言的背景下戛然而止,将“黍离之悲”升华为跨越时空的文明挽歌。全诗通过草木从“苗”到“穗”再到“实”的生长轨迹,与诗人从“摇摇”到“如醉”终至“如噎”的精神崩塌形成同构关系。三章看似重复的咏叹,实则以递进式的情感烈度,完成对历史虚无的哲学思辨:自然界的永恒轮回反衬出人事的脆弱短暂,而清醒者与庸众的认知鸿沟,则成为文明悲剧最深刻的注脚。
# 此诗妙在感慨无端,不露正意。
明贺贻孙《诗触》
# 三章只换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无限。此专以描摹虚神擅长,凭吊诗中绝唱也。
清方玉润《诗经原始》
# 开口着一彼字,见他凄凉满目。结尾着一此字,见他怨恨满怀。
清陈继揆《读风臆补》
# “黍之离离,与稷之苗,以兴行之靡靡,心之摇摇。既叹时人莫识己意,又伤所以致此者,果何人哉?追怨之深也。”“稷穗下垂如心之醉,所以起兴。”“稷之实,如心之噎,故以起兴。”
宋朱熹《诗集传》
# 悲凉之调,沉郁顿挫。
清牛运震《诗志》
# 起二句满目凄凉。结句含蓄无穷,欷歔欲绝。
清吴闿生《诗义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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