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ǎi

采

wēi

薇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四言古体诗，也是一首戍卒返乡的战争诗。全诗以采薇起兴，通过薇菜的生长过程，暗喻戍边生活的漫长与艰辛，描绘了将士们的漂泊、困顿以及思乡之情。既展现了对和平的渴望，又暗含对生命流逝的悲叹。

2. 写作手法

对比：此诗善用对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与“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前者以春日杨柳之柔美衬出征时的眷恋，后者用冬日雨雪之凛冽写归乡时的凄凉，情景对照中尽显征人哀乐变迁与岁月沧桑。倒叙：此诗巧用倒叙，开篇以“采薇采薇”起兴，先抒“曰归曰归”的急切思乡之情，再回溯“靡室靡家”的戍边之苦。“薇亦作止”“薇亦柔止”“薇亦刚止”三章递进，以薇菜从萌芽到枯老的过程暗喻时光流逝，将征人“忧心烈烈”的煎熬层层铺陈，最终在末章“杨柳依依”与“雨雪霏霏”的今昔对比中，迸发出“莫知我哀”的悲怆高潮。起兴：以“采薇采薇”开篇，借薇菜从“作止”到“刚止”的生长过程，暗示戍边时序更迭、岁月漫长。薇菜初生、繁茂至枯老的物候变化，与“岁亦莫止”“岁亦阳止”的时光流逝相呼应，自然引出“曰归曰归”的急切乡愁，将征人“靡室靡家”的悲苦与“猃狁之故”的无奈交织，形成物候变迁与生命困顿的双重隐喻。重章叠句：前三章以“采薇采薇”起兴，通过“薇亦作止”“柔止”“刚止”的递进，暗示戍边时序从春至秋的漫长流逝。每章重复“曰归曰归”，在回环往复的韵律中强化思乡之切，而“靡室靡家”“忧心烈烈”等句的微妙变奏，则层层递进征人从焦灼到绝望的悲怆。这种手法既如鼓点般敲击情感节奏，又以薇菜荣枯暗喻生命消耗，最终在末章“杨柳依依”与“雨雪霏霏”的今昔对照中，将哀恸推向极致。借景抒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以杨柳随风飘拂写出征时的眷恋，用雨雪纷纷扬扬状归来时的凄苦，借景抒发征人复杂情感。

3. 分段赏析

《采薇》的前三章作为第一部分，核心围绕着戍边士卒思归之情，以及难以归家的缘由展开叙述。这三章的开头四句，通过反复使用叠词，层层递进地表达出戍卒对家乡的思念和渴望归乡的急切心情，并且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这种思乡之情愈发强烈。首句“采薇采薇”以采薇这种行为起兴，同时又兼具赋的手法。因为薇菜是可以食用的野菜，戍边的士卒们正是采摘薇菜来充饥。所以这句信手拈来的话语，是他们日常生活中随口说出的话，看到的眼前景象，真实地反映出戍边士卒生活的困苦艰难。边关士卒采摘薇菜，和家乡女子采摘蘩草、桑叶的情况完全不同。戍边的劳役不仅艰苦异常，而且时间十分漫长。“薇亦作止”“薇亦柔止”“薇亦刚止”，这三句生动地描绘出薇菜从刚刚破土发芽，到幼苗变得柔嫩，再到茎叶逐渐老硬的生长全过程。这与“岁亦莫止”和“岁亦阳止”相呼应，暗示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戍边服役的日子遥遥无期。从年初盼到年末，时光不停流转，戍卒们一次次说着“曰归曰归”，却始终无法回家。对于时刻面临生命危险的戍卒来说，怎能不感到内心忧愁痛苦至极。后四句则深入解释了为什么戍役难以结束、他们无法归家的原因。远离家乡，是因为猃狁侵扰边境；驻守的地方不断变动，是因为战事接连不断；没有时间休息整顿，是因为官府的差役无穷无尽。而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猃狁之故”。面对猃狁的威胁，普通百姓都有戍边服役的责任。这样一来，戍卒们一方面怀有浓浓的思乡之情，另一方面又有着保家卫国的战斗意识。前三章的前后内容，同时交织着戍卒对家人的眷恋思念这种个人情感，以及为国效力、奔赴危难的责任感，这两种情感相互矛盾，却又都是真实存在于他们内心的。其实，这也奠定了整首诗的情感基调，只不过在不同的章节中，思归的个人情感和战斗的责任感表现程度有所不同。诗歌的第四、五章构成了第二部分，主要讲述了行军作战时紧张忙碌的生活，展现出军队阵容的雄壮威武，戒备的严密谨慎，让整首诗的气势为之一变。诗歌的情感基调，也从之前忧伤的思归之情，转变为激昂的战斗之情。这两章同样是每四句表达一个意思，可以分成四层来理解。第四章的前四句，诗人自己向自己发问又自己回答，由“维常之华”引出“君子之车”，字里行间流露出军人特有的自豪骄傲之情。接着围绕着战车，描写了两个战斗场景：“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这简要地描绘出军队军容的威武不凡、士兵们士气的高昂，以及战斗的频繁；“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则进一步详细刻画了在战车的掩护下，在将帅的指挥带领下，士兵们紧紧跟随战车，奋勇向前冲锋陷阵的激烈场面。最后，从战斗场景又写到将士们的装备：“四牡翼翼，象弭鱼服。”战马强壮且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足以应对任何战斗。将士们每天都严阵以待，就是因为猃狁非常猖狂，“岂不日戒，猃狁孔棘。”这既反映出当时边关局势的紧张危险，也再次说明了戍卒们长期驻守边关难以归家的原因。从整首诗所表达的矛盾情感来看，这位戍边士卒既眷恋家乡，又能顾全大局，似乎有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感。所以，在漫长的回家途中，他回忆起往日出生入死的战斗生活，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诗歌的最后一章是第三部分，戍边士卒从回忆中回到现实，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悲伤之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不仅仅是在描写景色、记录时间，更是在抒发内心的情感，让人伤感不已。那一缕缕缠绵、深沉、飘忽不定的情思，自然而然地从诗句描绘的画面中流露出来，含蓄深远，韵味无穷。这里面有着悲喜交加的故事，也仿佛是个人生命的写照。个体生命存在于时间的长河之中，而在“今”与“昔”“来”与“往”“雨雪霏霏”与“杨柳依依”的情境变化里，戍边士卒深刻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虚度、生命的悄然流逝，以及战争对原本生活价值的否定。这几句诗堪称绝世佳作，千百年来一直被人们传颂，直到今天，后人读到这四句诗，依然会心中惆怅，黯然神伤，主要就是因为能够体会到诗句中蕴含的那种对生命流逝的深沉感慨。“行道迟迟，载渴载饥。”再加上回家的路途漫长遥远，道路险阻重重，随身所带的行囊里物资匮乏，又饿又渴，眼前这种艰难的生活处境，更加深了他内心的忧伤。“行道迟迟”，似乎还包含着戍卒对家中父母、妻子儿女的担忧。分别了这么多年，又“靡使归聘”，亲人们是生是死都无从知晓，在即将回到家乡的时候，他心中必然会充满担忧和恐惧。然而，上述这些所有的忧伤，在这大雪纷纷的旷野之中，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给予他安慰。“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全诗就在这孤独无助的悲叹声中结束了，留给读者无尽的感慨与思索。

4. 作品点评

整首诗主要表达的不是战争场面或将士豪情，而是把战争作为背景，聚焦普通士兵的个体经历。通过返乡途中的回忆，着重刻画戍边者多年征战不得归乡的痛苦，以及他们内心对战争的深切厌倦。全诗以个人视角展现征人思乡之苦，将国家军事行动转化为百姓的生存困境，真实呈现了周代民众对连年征战的强烈抵触情绪。正因如此，这首诗被后世视为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厌战诗代表作。

# 宣王之世，既驱猃狁，劳其还师之诗，前四章皆兴也，下二章皆赋也。

汉申培《诗说》

# 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𬣙谟定命，远猷辰告。”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南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明末清初王夫之《姜斋诗话》卷一

# 此诗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实景，感时伤事，别有深意，不可言喻，故曰“莫知我哀”。不然凯旋生还，乐矣，何哀之有耶？

清方玉润《诗经原始》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雅人深致，正在借景言情。

清刘熙载《艺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