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衣其紑":丝质白色的祭服洁白干净,
# 紑:洁白鲜明貌。,丝衣:祭服。
"载弁俅俅":戴的冠饰及其美丽。
# 俅俅:形容冠饰美丽的样子。,弁:古代贵族戴的鹿皮帽子。,载:借为“戴”。
"自堂徂基":从庙堂到门内,
# 基:通“畿(jī)”,门内、门限。,徂:往,到。,堂:庙堂,或以为即明堂。
"自羊徂牛":祭牲既用羊又用牛。
"鼐鼎及鼒":大鼎小鼎里都装满了食物,
# 鼒:小鼎。,鼐:大鼎。
"兕觥其觩":兕角酒杯微微弯曲,
"旨酒思柔":美酒香醇酒味柔和。
# 柔:指酒味柔和。,思:语助词,无义。,旨酒:美酒。
"不吴不敖":既不大声说话也不傲慢,
# 敖:通“傲”,傲慢。,吴:大声说话,喧哗。
"胡考之休":保佑大家长寿有福禄。
# 休:美誉,一说指福禄。,胡考:即寿考,长寿之意。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祭祀诗,也是一首周颂诗。诗中“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兕觥其觩”等句,直接铺陈祭祀场景与礼器陈列,最后三句言祭后宴饮,场面气氛描写得很庄严肃穆。
2. 分段赏析
首两句“丝衣其紑,载弁俅俅”以工笔细描主祭者服饰系统。《仪礼·士冠礼》所载“爵弁服纁裳、纯衣、缁带”的礼制规范,在此得到诗性呈现。丝衣之“紑”,《毛传》释为“鲜洁貌”,实则暗含《周礼·春官》“凡祭祀,共其丝衣”的职守制度。郑玄注“纯衣即丝衣”的训解,揭示出周代祭服尚纯的深层礼义——以素丝象征精诚无杂的祭神之心。爵弁“俅俅”之貌,当从马瑞辰《通释》之说解为冠饰繁盛之态,其赤黑相间的色泽与素丝形成阴阳调和之象,暗合《礼记·郊特牲》“祭服尚纯,冠弁尚质”的礼制哲学。此种服饰组合非唯视觉庄严,更是《周易·系辞》“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的政治隐喻,通过衣冠制度彰显“神道设教”的统治秩序。三、四句言祭祀之准备。“自堂徂基”点明祭祀场所。考“基”通“畿”,指庙门内阈,即《楚茨》“祝祭于祊”之“祊”域,此乃沟通人神的中介空间。诗中以“堂”到“基”,从“羊”到“牛”的递进式铺排,既遵循《说苑》“以内及外,以小及大”的礼序逻辑,又暗含《礼记·祭统》“外则尽物,内则尽志”的祭祀精神。羊牛二牲的并置,不仅对应《周礼·牧人》“阳祀用骍牲,阴祀用黝牲”的牲色制度,更以“自羊徂牛”的升格过程,演绎《大戴礼记·曾子天圆》“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的等级规约。“鼐鼎及鼒”三器并陈,实为周代“列鼎制度”的微缩呈现。据许慎《说文》“鼐,鼎之绝大者”与段注“函牛之鼎”可知,此三鼎依大小形成鼐(牛鼎)到鼎(羊鼎)再到鼒(豕鼎)的礼器序列,与《仪礼·少年馈食礼》“雍人陈鼎五”的记载形成等级呼应。陈奂《传疏》指出的“变文”现象——前章“小及大”至此转为“大及小”,实暗合《周易·泰卦》“小往大来”的阴阳消长之道。而“兕觥其觩”的弯曲兕角造型,既是《周礼·考工记》“梓人为饮器,觥三升”的礼器实录,又以兽形纹饰践行《礼记·礼运》“作其祝号,玄酒以祭”的原始宗教遗风。这种从烹煮之鼎到宴饮之觥的器物转换,完整再现了“祭神—飨人”的双重仪式进程。最后三句言祭后宴饮,也就是“旅酬”。在《桑扈》“兕觥其觩,旨酒思柔”的互文性书写中,彰显周代祭毕“旅酬”之礼的精髓。《仪礼·特性馈食礼》“宾兄弟交错其酬”的仪注,在此升华为“不吴不敖”的礼乐境界。考“胡考之休”,《郑笺》释为“寿考之美”,实则蕴含《尚书·洪范》“五福:一曰寿”的福祉观念。这种从肃穆祭仪转向和乐宴饮的场景切换,恰如《礼记·仲尼燕居》“宾客之礼,必有夫斋敬之容;祭祀之礼,必有夫齐齐之敬”的生动实践,完整呈现周人「敬神—修德—睦族」三位一体的礼治思想。全诗终以“休”字作结,既是对《周易·大有》“顺天休命”的天道呼应,亦是对《孟子·离娄》“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的人伦礼法的诗化诠释。
3. 作品点评
《丝衣》以赋法铺陈周代绎祭仪轨,从庄重服饰到礼器森严,最后归于宴饮和穆,层层勾勒出“敬神—修德—睦族的礼乐图卷。全诗以白描笔法记录祭祀细节,丝衣爵弁之色、鼎鼐觥爵之序,皆暗合阴阳礼制;“不吴不敖”的宴饮节制,更将宗教仪典升华为道德训诫,堪称《周颂》中融制度实录、哲学隐喻与文学审美于一体的礼制范本。
# 诗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言以内及外,以小及大也。
汉刘向《说苑·尊贤》
# 赋也,此亦祭而饮酒之诗。言此服丝衣爵弁之人,升门堂,视壶濯笾豆之属;降往于基告濯具,又视牲从羊至牛;反告充,已乃举鼎告洁。礼之次也,又能谨其威仪,不喧哗不怠傲,故能得寿考之福。”“此诗或紑俅牛觩柔休,并叶基韵。或基鼎并叶紑韵。
宋朱熹《诗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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