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黄云全覆地":五月的麦浪完全覆盖了大地。
# 黄云:形容成熟的麦子如金黄色的云。
"打麦场中":打麦场上,
"咿轧声齐起":连枷击打麦粒的咿轧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 咿轧:象声词,指碌碡声、车声等农具声。
"野老讴歌天籁耳":乡野老人随意歌唱如同天然的美妙乐音传入耳中。
# 野老讴歌天籁耳:野老,农民。天籁,自然界的声音,这里指随意哼唱。
"那能略辨宫商字":哪里能分辨出其中宫商之类的音乐音阶字眼。
# 宫商字:古时有五音,相当于今天的“1、2、3、5、6”。唐以来叫合、四、乙、尺、工。再古叫宫、商、角、徵、羽。这里所谓宫商字,泛指乐谱。
"屋角槐阴耽美睡":屋角的槐树荫下正贪恋着一场酣眠。
"梦到华胥":梦中竟来到了传说中的华胥国,
# 华胥:传说里的国名。《列子黄帝》
"蝴蝶翩翩矣":只见蝴蝶轻盈地翩跹飞舞。
"客至夕阳留薄醉":客人来访直至夕阳西沉留他用些淡酒微带醉意。
"冷淘饦馎穷家计":家中只有凉面和汤饼勉强维持着清寒的日子。
# 饦馎:一种农家面食,也叫汤饼。
"读《六一集》十二月鼓子词":阅读《六一集》里的十二月鼓子词时,
"嫌其过于富丽":嫌它过于华丽,
"吾辈为之":我们这些人来创作这类作品,
"正不妨作酸饀语耳":完全不妨用些朴实直白的话语。
# 酸饀语:指书生的迂腐语言。
"闲中试笔":空闲时试着动笔写作,
"即以故乡风物谱之":便用故乡的风土人情来谱写这些内容。
1. 分段赏析
上片从“五月黄云全覆地”起笔,极言麦子颜色之鲜,生长之好,面积之广,颗粒之重。不说麦熟,而一幅浓抹重彩的小麦丰登图呈现眼前;不说喜庆,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黄云”并非天际阴云,而是成熟麦浪铺展如大地披金的景象,仅七字便点明节令与农忙背景。“打麦场中,咿轧声齐起”,即歌声与号子声一阵高过一阵,并且节奏短促、鲜明。这就表现了大伙儿欢天喜地、同心协力打麦的十足劲头。以听觉切入——打麦器械的吱呀声此起彼伏,是农人协作劳作的声响注脚。结尾“野老讴歌天籁耳,那能略辨宫商字”一句转向人物,老农的歌声混入麦场喧闹,老农的歌声不似乐律严谨,但它有自己的美,那就是足以传达农民心灵的美,足以和造物者发出的“天籁”相比的美,足以和丰收美景交相辉映的美。足见词人对“天然去雕饰”的认同。下片转写农民的生活:先写梦中乐。“屋角槐阴耽美睡”,夜以继日地干,实在太劳累了,所以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不管是“屋角”,还是“槐阴”,他们倒头就睡。“耽”字极妙,写出词人对槐阴下小憩的沉醉;“梦到华胥,蝴蝶翩翩矣”化用“华胥梦”典故(传说黄帝梦游华胥国,见其民无欲无求、自然和乐),以蝴蝶翩跹的梦境呼应“耽睡”,暗喻此刻的闲适正合理想生活。再写迎宾乐。“客至夕阳留薄醉”转向人际互动,不管打场如何,生活如何,宾客来了,主人仍是沽酒款待,“薄醉”二字不事铺张,却道尽“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真诚;梦中乐也好,迎宾乐也好,都是暂时的,甚或虚妄的,末句“冷淘饦馎穷家计”补笔,“冷淘”是凉面,“饦馎”指面食,是农民长年累月的穷苦艰难生活的标志。却因“穷家计”的坦诚,更显生活的真实与温暖,无需珍馐,粗茶淡饭亦能成就人间至味,词人以此句作结,是寄托了无限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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