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君料理花间课":任凭你辑集我的词作,
# 凭君料理花间课:料理,本为指点、指教。此处含有辑集之意。课,指词作。纳兰性德在《与梁药亭书》中说:“仆少知操瓤即爱《花间》致语,以其言情入微,且音调铿锵,自然协律。”他与顾贞观诗词唱和颇多,并请贞观为他的词作选集付梓。
"莫负当初我":只要不辜负我的一片真心便可。
"眼看鸡犬上天梯":仕途失意的人只想填好自己的词作,
# 鸡犬上天梯: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意。天梯:古人想象中登天的阶梯,此处喻为入仕朝堂,登上高位。
"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哪怕最后进入地狱,也不会后悔。
# 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此处以“黄九”、“秦七”代指作者与顾贞观。黄九:指北宋诗人黄庭坚,因其排行第九,故云。秦七:指北宋词人秦观,其排行第七,故云。泥犁:佛教语。梵语的译音。意为地狱。在此界中,一切皆无,为十界中最恶劣的境界。
"瘦狂那似痴肥好":仕途失意之人哪有得意之士那么踌躇满志,
# 瘦狂那似痴肥好:“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句:谓仕途失意之人哪有得意之士那么踌躇满志,一任那些得意的人儿去非笑吧。瘦狂,语见《南史·沈昭略传》,昭略答王约云:“瘦已胜肥,狂更胜痴。”此处为反用其意。瘦狂、痴肥:比喻仕途失意与得意。
"判任痴肥笑":你们只管嘲笑好了。
"笑他多病与长贫":得意之人嘲笑失意之人贫病交加,仕途坎坷,
# 长贫:长期多贫与贫苦。
"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是的,我们与你们这些身居高位而无所作为的官僚确实无法可比。
# 诸公衮衮:谓诸位公卿得意仕进,握权柄,登要津,显赫当朝。用唐·杜甫《醉时歌》:“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语意。风尘:指宦途、官场。晋·葛洪《抱朴子·交际》:“驰骋风尘者,不撇建德业,务本求己。”
“清词三大家”之一
纳兰性德(1655~1685),清代满族词人。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先祖原为蒙古土默特氏。大学士明珠长子,康熙进士,官至一等侍卫。善骑射,好读书,曾从徐乾学受经学,并广泛搜集整理诸家经解文献,主持编纂《通志堂经解》。纳兰性德一生以词名世,尤长于小令,多感伤情调,风格近于李后主。其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为“清词三大家”,擅悼亡词、边塞词和友情词。亦工诗,颇得盛唐风神。著有《通志堂集》《侧帽集》《饮水词》等。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写赠友抒怀的词。通过写“花间课”的词学共研雅事、“鸡犬登天梯”的世俗攀附之景,以及“瘦狂”自比清傲、“痴肥”暗讽追名者的对比,还有“笑他多病与长贫”的反话自白,表达了纳兰性德对挚友梁汾的深挚情谊,不慕“衮衮向风尘”的浮华,宁守清寒本真,也要与知己共护这份不随波逐流的真性情。
2. 写作手法
用典:本诗用典突出,贴切运用大量典故,如“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鸡犬上天梯”,化用淮南王刘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原指修道者得势后连带家禽升天,此处纳兰讽刺着那些趋炎附势登上高位的小人。批判了当时文坛追名逐利的风气,既表达了诗人对世俗的不屑,也表达了诗人对友人梁汾坚守高洁的肯定。
3. 分段赏析
上片:“凭君料理花间课,莫负当初我”。开篇即显真挚情谊。“花间课”暗喻二人共同的金石书画之趣,纳兰嘱托友人代为整理心血之作,既是信任更是知己间的精神托付。此处“莫负”二字力透纸背,道出两人在浮华世间相遇相知的珍贵情缘。“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此处巧借三重典故针砭时弊:既暗讽淮南王刘安得道后“鸡犬升天”的荒唐(喻指小人攀附权贵),又将唐代黄庭坚(号黄九)、秦观(字少游,排行第七)的文坛佳话自比。当众人争相攀附权贵之时,词人宁愿效仿古人以词会友,即便堕入“泥犁“(地狱)亦不改其志,彰显出孤高傲世的品格。下片:“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化用南朝沈昭略嘲讽王约的典故,以“瘦狂”自喻狂放不羁的文人风骨,“痴肥”则影射那些脑满肠肥的世俗之徒。面对旁人讥笑,词人以“判任”二字掷地有声,宁可做个清醒的瘦子,也不愿成为昏聩的胖子。这种反传统的价值判断,恰似一柄寒光凛凛的青锋剑。“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表面自嘲多病贫寒,实则暗藏机锋。“衮衮向风尘”描摹追名逐利者奔走于仕途的丑态,而词人甘守清贫的姿态,恰与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遥相呼应。末句看似自贬,实则是以退为进的铮铮宣言。
4. 作品点评
这首《虞美人·为梁汾赋》读来洒脱不羁又激昂慷慨,倒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磊落气。纳兰用犀利笔触讥讽世俗之人趋炎附势,更鲜明展露自己不愿随波逐流的品格。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真性情者,本不该困在追名逐利的世俗之世。年纪轻轻便离世,或许对他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 纳兰性德请顾贞观替他编选词集。并向他表明自己对现实的态度。他愿意和顾贞观一起去写那些被人视为小道的长短句,而对官迷禄蠹则投以轻蔑的目光。这词以嬉笑怒骂的手法表现出对现实的不满,笔锋比较犀利。
现代黄天骥《纳兰性德和他的词》
# 容若以词名家。临终时犹有“陛喜作诗余。禁之不能”(见徐乾学《通志堂集序》)之语。虽然享年不永,但留给后世的三百四十多首词作,精力所萃,大有可观。……这首《虞美人》即是为梁汾赋,表示了不慕荣利,不负故我。淡泊自守的信念和继承发展词学传统。在词坛自张一军的决心。
现代作家盛冬玲《纳兰性德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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