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遮眼酒沾涕":野花遮蔽了双眼,酒水沾湿了涕泪,
"塞耳愁听新朝事":捂住耳朵,忧愁地听着新朝的政事。
"邸报束作一筐灰":朝廷的邸报被捆成一筐灰烬,
"朝衣典与栽花市":官服典当给花市换钱买花枝。
"新诗日日千余言":每天写上千字的新诗,
"诗中无一忧民字":诗句里没有半点忧民的字眼。
"旁人道我真聩聩":旁人说我是真糊涂,
"口不能答指山翠":张口结舌只能指向青山翠色。
"自从老杜得诗名":自从杜甫博得诗名后,
"忧君爱国成儿戏":忧君爱国都成了儿戏。
"言既无庸默不可":既然言语无用又不能沉默,
"阮家那得不沉醉":阮家子弟怎能不沉醉。
"眼底浓浓一杯春":眼底这杯浓浓的春酒,
"恸于洛阳年少泪":悲痛得如同洛阳少年的泪水。
明代文学家,公安派代表人物
袁宏道(1568~1610),明代文学家。字中郎,别字孺修,号石公,又号六休,湖广荆州府公安(今属湖北)人。曾从李贽问学,与兄宗道、弟中道并有才名,时称“三袁”,为公安派的创始人和主将。袁宏道力矫当时的复古模拟之弊,主张“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强调“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并且重视小说、戏曲和民歌在文学中的地位,在当时影响很大。他的作品真率自然,独具一格,其小品文尤受人推崇。著有《袁中郎全集》。
1. 分段赏析
“野花遮眼酒沾涕,塞耳愁听新朝事”两句描绘出诗人的形象与心境。“野花遮眼”写出诗人以自然之景回避现实,不愿直面外界;“酒沾涕”则体现出诗人内心的痛苦,借酒消愁却泪流满面。“塞耳愁听新朝事”直白地表明诗人对新朝之事充满愁绪与抵触,不愿听闻,为全诗奠定了消极、愁闷的基调。“邸报束作一筐灰,朝衣典与栽花市”两句以具体行为表现诗人的态度。“邸报束作一筐灰”,诗人将朝廷邸报付之一炬,展现出对官方消息的漠视与不满;“朝衣典与栽花市”,把代表官职身份的朝衣典当给卖花的市场,这一行为象征着诗人对仕途的放弃,决心与官场决裂,转而投入世俗与自然的怀抱。“新诗日日千余言,诗中无一忧民字”是诗人的自嘲之语。“新诗日日千余言”说明诗人创作勤奋,诗产量高;然而“诗中无一忧民字”,诗人刻意回避在诗中表达对民生的忧虑,表面看似消极,实则暗含对现实的无奈,反映出在当时的环境下,诗人即便有心也无力改变现状的痛苦。“旁人道我真聩聩,口不能荅指山翠”描述了诗人与旁人的互动。面对旁人指责自己糊涂、不明事理,诗人“口不能荅”,没有进行辩解,只是“指山翠”,以指向青翠的山峦来回应。这一动作既体现出诗人不屑于与世俗之人争辩,又暗示了他将情感寄托于自然山水,以自然之景来对抗外界的质疑。“自从老杜得诗名,忧君爱国成儿戏”两句是诗人对诗坛现象的议论。诗人认为自从杜甫获得诗名后,“忧君爱国”在诗歌创作中似乎变得流于形式,成了“儿戏”。这并非是对杜甫的否定,而是借此批判当时诗坛部分人表面高喊爱国忧民口号,却无实际内涵的现象,也表达出诗人对诗歌创作真实情感表达的追求。“言既无庸嘿不可,阮家那得不沉醉”中,诗人借阮籍的典故抒发感慨。“言既无庸”指出自己的言论在现实中没有用处,无法改变现状;“嘿不可”说明沉默也不行,同样难以摆脱困境。在此情况下,诗人只能像阮籍一样借酒沉醉,以逃避现实的无奈与痛苦,深刻体现出诗人在现实压迫下的无奈与挣扎。“眼底浓浓一杯春,恸于洛阳年少泪”两句收束全诗。“眼底浓浓一杯春”描绘出眼前春意盎然,美酒在手的景象;然而“恸于洛阳年少泪”,诗人的悲伤却比当年的贾谊还要深沉。这里以乐景衬哀情,通过与贾谊的对比,更加凸显出诗人内心的悲痛之深,将全诗情感推向高潮,展现出诗人在时代浪潮下无法排遣的苦闷与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