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去乡里":从前我离开家乡,
"所至辄踌躇":每到一处便徘徊不前。
"踌躇何所叹":徘徊叹息为哪般,
"华屋无人居":华美屋舍空无人烟。
"父老向我言":乡中父老告诉我,
"往往卿相庐":此地曾是卿相的宅院。
"存者日颓弊":残存的房屋日渐破败,
"余已成丘墟":剩下的只剩荒芜废墟。
"亦有良田畴":虽有肥沃的田地,
"岁久不菑畬":多年荒废无人耕锄。
"先人始创业":先辈创业多艰辛,
"艰难亦勤劬":勤勉劳苦不敢懈怠。
"不谓数世后":未料几代人之后,
"子孙亦已无":子孙后代已难寻踪迹。
"我谓老父言":我对老父说,
"其人非二疏":他们并非像二疏(汉代隐士)般洒脱。
"卖金趣供具":散尽家财置办酒食,
"此外奚所须":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我躬谅不阅":我深知生命短暂,
"身后欲何处":死后又将归于何处。
1. 分段赏析
“昔我去乡里,所至辄踌躇。踌躇何所叹,华屋无人居”以“华屋无人居”为核心意象,通过“踌躇”的叠用,刻画游子归乡时面对故园荒凉的怅惘。昔日的繁华宅邸沦为废墟,暗示家族兴衰与人事无常。“父老向我言,往往卿相庐。存者日颓弊,余已成丘墟。亦有良田畴,岁久不菑畬”通过“父老”之口,展现乡土记忆的消逝。“卿相庐”与“丘墟”的对比,暗含对权贵消亡的讽喻。“良田不菑畬”(荒废休耕)既是实景,亦隐喻社会生产力的衰退。陶渊明诗中“种豆南山下”的勤恳在此转为荒芜,折射出诗人对民生凋敝的忧思。“先人始创业,艰难亦勤劬。不谓数世后,子孙亦已无”直击“富不过三代”的历史循环,批判后代耽于享乐、不继祖业。语言平实却力透纸背,与陶渊明“先祖之遗烈”(《命子》)的家族荣耀形成反差。“艰难”与“无”的对比,凸显诗人对家族命运的痛切反思,暗含儒家“慎终追远”的伦理焦虑。“我谓老父言,其人非二疏。卖金趣供具,此外奚所须。我躬谅不阅,身后欲何处”用汉代疏广、疏受“卖金散财”的典故,表面上否定其洒脱,实则暗讽世人追逐虚名。陶渊明诗中“亲戚共一处,子孙还相保”(《和刘柴桑》)的温情在此转为冷峻自省。“卖金”与“不阅”的冲突,展现诗人对物质与精神的矛盾态度,深化了和陶诗的批判性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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