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春光一掷梭":暮春时节的春光一瞬间便过去了,
# 九十:指数九数十的天气,已是暮春时节。
"花前酌酒唱高歌":在花前斟上美酒,高歌一曲。
"枝上花开能几日":枝头上的花还能开放几日,
"世上人生能几何":世上的人又能活多少个春秋呢。
"好花难种不长开":美丽的花朵总是难以培育,就算花开也难以长久,
"少年易过不重来":少年易老,岁月难以重来。
"人生不向花前醉":人生若不在花前醉酒,
"花笑人生也是呆":花也会笑话这样的人生如此呆板。
“江南四才子”之一
唐寅(1470~1523),明代画家。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居士,又号桃花庵主。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弘治十一年(1498年)中乡试解元。次年会试,因牵涉程敏政科场舞弊案而未被录取。后游名山大川,以卖画为生。唐寅与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并称“吴中四才子”(“江南四才子”),与沈周、文徵明、仇英并称“吴门四家”。其擅长画山水、人物、花鸟,尤以山水画成就最高。笔墨秀润峭利,景物清隽生动,融汇南北画风;兼善书法,取法赵孟頫,奇峭俊秀。工诗文,文以六朝为宗;诗初多秾丽,中尚平易,晚则纵放不拘成格。代表作品有画作《王蜀宫妓图》《秋风纨扇图》《风木图》等。著有《六如居士全集》。
1. 分段赏析
“九十春光一掷梭,花前酌酒唱高歌”:开篇即以“九十春光”将宏阔的春季压缩为九十日,暗合农历节气流转的精确性;“掷梭”化用《淮南子》“白驹过隙”的时空焦虑,将抽象时间具象为织机梭子的物理运动,听觉上强化“嗖”的破空之声。“掷”字兼具暴力性与轻盈感——既暗示时间被外力强行抽离的无奈,又暗藏诗人主动抛掷世俗束缚的洒脱。“花前酌酒”的纵情姿态,实为对抗时间暴政的武器。而数字“九十”的确定性与“一掷梭”的瞬时性形成认知冲突,迫使读者在“漫长春日”与“刹那永恒”的夹缝中重新审视生命价值。“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上句聚焦自然界的“花开花落”,下句转向人类社会的“生老病死”,通过“枝上-世上”的空间对照,构建起微观/宏观的双重视野。“几日”与“几何”均指向时间量词的模糊性,但前者以具体花卉为参照系,后者升华为哲学层面的终极追问,实现从具象到抽象的认知跃迁。两句末尾“日”“何”押仄声韵,短促音节如生命倒计时,配合平仄交替形成心跳般的节奏压迫感。“好花难种不长开,少年易过不重来”:前句尾词“不长开”与后句首词“少年”形成断裂式衔接,实则暗藏逻辑递进——“难种”对应“易过”,揭示美好事物(花/青春)的本质脆弱性;“不长开”呼应“不重来”,构建出“存在即消逝”的永恒命题。而“种花”作为传统农业社会的核心劳作行为,被赋予存在主义解读:人生如同培育花卉,既要付出艰辛(难种),又注定无法永恒占有(不长开)。这种“耕耘与失去”的悖论,直指明代商品经济下价值迷失的集体焦虑。“好花”的绚烂与“不长开”的凋零形成色彩反差,而“少年”的鲜活与“不重来”的苍白构成质感碰撞,在读者意识中烙印出强烈的记忆图谱。“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前文始终以人类为中心观察自然,此联突然切换至花的主体视角。“笑”字赋予花卉人格化特征,将单向度的劝酒诗转化为双向的生命对话。通过“醉”与“笑”的价值倒置完成哲学突破——世人笑醉者为愚,诗人却笑清醒者为痴。这种悖论式表达暗合禅宗“不二法门”,在明代心学影响下解构了传统时间观念的权威性。而末句未言明“何以解忧”,却以“花笑”的开放性意象收束,引导读者自行参悟:或许真正的救赎不在于醉酒或清醒,而在主客交融的审美体验中实现精神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