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当年":想当年我,
"壮志凌云":志向高入云霄,
"巍科起家":科举高中踏入仕途。
"被尘嚣沸耳":官场喧嚣吵闹,
"鏖成重听":震得双耳失聪,
"簿书眯眼、":文书案牍熬得、
"攻作昏花":眼睛昏花。
"天上归来":从朝廷告老还乡,
"山中绝倒":回到山中却哭笑不得,
"部曲黄牛鼓吹蛙":如今统领的部下竟是黄牛,奏乐的乐队变成青蛙。
"闲宫好":这闲职倒妙,
"判园丁牧竖":每天指挥园丁和牧童,
"一日三衙":像在衙门点卯三次。
"平生几度天涯":半生漂泊几度远行,
"恰舣住飘飘泛海槎":总算停泊在飘摇的木筏上。
"向竹林苔径":在长满青苔的竹林小径,
"时来教鹤":时不时逗弄仙鹤,
"山泉石鼎":于山泉石鼎旁,
"自为烹茶":为自己煮茶。
"庭下花开":庭院花开,
"楼头雨霁":楼头雨过天晴,
"尽着春风笑鬓华":春风笑我鬓发已白。
"功名事":功名算什么,
"问西山爽气":不如问问西山的清爽,
"多少烟霞":能换得几许云霞。
元代诗人
许有壬(1287~1364),元代诗人。字可用,彰德汤阴(今属河南)人。延祐进士,授同知辽州事,后历任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中书参政、集贤大学士等职,历仕七朝,近五十年。许有壬“遇国家大事,无不尽言”,以直言敢谏著称。其文与欧阳玄齐名,雄浑闳隽,自然流畅。诗歌众体兼备,题材宽泛,既能反映现实、同情民生疾苦,又有清新隽秀之作。其词多登临怀古、唱和酬赠、咏物和陶情山水之作。《哀弃儿》《满庭芳》等均为佳作。著有《至正集》《圭塘小稿》《圭塘欸乃集》等。
1. 分段赏析
“老子当年,壮志凌云,巍科起家”首句以“老子”自称,开篇即显豪迈之气,暗含对年少轻狂的调侃与自嘲。“壮志凌云”直抒青年时期的宏大抱负,“巍科起家”点明科举入仕的显赫起点。三句连用,以时间线勾勒人生早期轨迹,语言质朴却充满张力,既展现元代文人通过科举实现阶层跃升的普遍路径,又为后文宦海失意埋下伏笔。“被尘嚣沸耳,鏖成重听,簿书眯眼、攻作昏花”此组对仗句以感官描写揭露官场摧残:“尘嚣沸耳”喻指官场喧嚣如沸水灌耳,“簿书眯眼”状文书案牍对视神经的磨损。“鏖成重听”“攻作昏花”用战争隐喻与生理病变,将抽象的精神压抑转化为具象的身体创伤,暗含对官僚体制的批判,呼应元代士人普遍面临的“吏员化”困境。“天上归来,山中绝倒,部曲黄牛鼓吹蛙”“天上归来”反用道教“谪仙”典故,实指罢官归隐,暗含对仕途的幻灭感。“山中绝倒”以反语写隐逸生活:表面讥讽“绝倒”,实则暗藏对官场规则的反叛。“部曲黄牛鼓吹蛙”用军事编制喻田园生活,将耕牛低吼与野蛙鸣叫比作“鼓吹”,以荒诞对比消解庙堂威仪,彰显归隐后的精神自由。“闲宫好,判园丁牧竖,一日三衙”“闲宫”讽刺闲职无事可做的荒诞,“判园丁牧竖”以审判日常农事,将官员身份错置于田园角色,暗含对官僚体系虚伪的嘲弄。“一日三衙”化用唐代“三衙”官制,却指向山野村夫的琐碎劳作,在制度名词与实际内容的错位中,完成对功名价值的解构。“平生几度天涯。恰舣住飘飘泛海槎”“平生几度天涯”总括漂泊生涯,以“天涯”空间意象浓缩宦海浮沉的沧桑。“舣住泛海槎”用《博物志》乘槎泛海遇仙的典故,将人生比作停泊的漂流木筏,暗含对命运无常的释然。动词“舣”与“飘飘”形成动静对照,标志从主动入世到被动出世的转折。“向竹林苔径,时来教鹤,山泉石鼎,自为烹茶”此组流水对构建隐逸图景:竹林苔径与教鹤显隐士风雅,山泉石鼎与自烹茶彰生活意趣。动词“教”“自为”赋予静态场景动态生命力,通过器物使用与生活技能的细节,重构士大夫文化身份,以“小隐”对抗“大隐”传统。“庭下花开,楼头雨霁,尽着春风笑鬓华”“庭下花开”“楼头雨霁”以工整对仗勾勒时空流转,暗含对自然规律的臣服。“尽着春风笑鬓华”拟人化春风,将白发与春风并置,以自然永恒反衬人生短暂。动词“笑”消解了传统“悲秋”“叹老”的悲情,展现超然物外的生命态度。“功名事,问西山爽气,多少烟霞”结句以问句收束全篇,将抽象“功名”具象化为可“问”的实体。地理空间上,西山象征隐逸;视觉意象上,烟霞喻指自然永恒。通过“问”这一动作,将主体从功名追问者转化为自然鉴赏者,最终以景语作结,在山水审美中完成对宦海价值的彻底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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