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徽休写丹青":无须用崔徽的画图去增添美色,
# 休写:不要画。,崔徽:唐代歌妓,很美丽,善画自己的肖像送给恋人。
"雨弱云娇":你的美貌春雨般柔弱彩云般娇媚,
"水秀山明":像碧水般秀美像青山般明丽。
# 山:一作“雨”。
"箸点歌唇":筷子头一样小的歌唇,
# 箸点:形容女子小嘴如筷子头。
"葱枝纤手":葱枝一样纤纤细手,
"好个卿卿":好一个娇艳的美人。
# 卿卿:对恋人的昵称。
"水洒不着春妆整整":春妆整整齐齐水洒不着,
# 春妆:此指春日盛妆。
"风吹的倒玉立亭亭":身材修长亭亭玉立风儿一吹就会东歪西倾。
"浅醉微醒":从浅醉中刚刚醒来,
"谁伴云屏":有谁能陪伴在她身旁?
# 云屏:即云母屏风,或画着云的屏风,此处指私密的空间。
"今夜新凉":深夜里凉意袭来,
"卧看双星":愁望天上牛郎织女双星。
# 双星:指牛郎星、织女星。
"黄四娘沽酒当垆":黄四娘在垆边卖酒,
# 当垆:古时酒店垒土为台,安放酒瓮,卖酒人在土台旁,叫当垆。,黄四娘:美女的泛称。杜甫诗《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有“黄四娘家花满蹊”,此借指卖酒女。
"一片青旗":一片青旗迎风飘展,
# 青旗:指酒招子、酒幌子。
"一曲骊珠":一曲清歌玉润珠圆。
# 骊珠:传说中的珍珠,出自骊龙颔下。此处用以形容歌声动人如珠圆玉润。
"滴露和云":滴滴清露和着乌云般的黑发,
"添花补柳":添上鲜花补上细柳,
"梳洗工夫":细细地梳洗打扮。
"无半点闲愁去处":没有半点苦闷愁烦,
"问三生醉梦何如":请问作了怎样的醉梦?
# 三生醉梦:指深深地进入沉醉的梦乡。三生,佛教用语,即前生、今生、来生,实际上指的是人的一生。唐代牟融《送僧》诗:“三生尘梦醒,一锡衲衣轻。”
"笑倩谁扶":请谁笑着相扶,
# 倩:请。
"又被春纤":又被纤纤玉手,
# 春纤:女子细长的手指。
"搅住吟须":搅着嘴上胡须。
# 吟须:新人的胡须。此指诗人自己。搅住吟须,指女子向作者索要赠诗。唐代卢延让《苦吟》诗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之句。
元代杂剧、散曲作家
乔吉(?~1345),亦作“乔吉甫”。元代杂剧、散曲作家。字梦符,号笙鹤翁,又号惺惺道人。太原(今属山西)人。后居杭州。乔吉的散曲作品丰富,风格清丽,与张可久并称“元散曲两大家”。其擅长小令,能雅俗兼赅。他的剧作对明代剧坛很有影响,所作杂剧今知有十一种,现存《两世姻缘》《金钱记》《扬州梦》三种。结集有《惺惺道人乐府》《文湖州集词》《乔梦符小令》三种,近人辑为《梦符散曲》。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组散曲,也是一组在七夕赠予歌者的作品。描绘了歌者容貌美丽,如“箸点歌唇,葱枝纤手”,身姿亭亭玉立,“风吹的倒玉立亭亭”,歌声美妙如“一曲骊珠”。表达了对歌者的高度赞美,以及在七夕这个特殊节日里,享受宴饮听歌氛围的愉悦心情,展现出一种轻松欢快的生活场景。
2. 写作手法
用典:“崔徽休写丹青”,巧用唐代歌妓崔徽典故。据元稹《崔徽歌序》,崔徽与裴敬中相爱,分别后托画家绘像寄赠,称“崔徽一旦不及画中人,且为郎死”,最终抑郁而终。作者以“休写丹青”反用典故,意为眼前歌者之美远超画中崔徽,无需借画像传情,直接赞美其歌声动人、美丽多情,暗含“真人比画中更鲜活”的惊叹。比喻:“雨弱云娇,水秀雨明”以雨、云、水、山喻女子柔娇、娇艳、清秀、明丽;“箸点歌唇,葱枝纤手”以筷头、葱枝喻歌唇小巧、纤手纤细,这一系列的比喻生动展现女子美貌。对比:“谁伴云屏”“卧看双星”,“双星”(牛郎织女)象征团圆,却与歌者“独卧云屏”形成强烈对比,暗喻其无人陪伴的凄凉处境,以乐景写哀情,倍增伤感。虚实结合:第一首虚写,从歌者的美貌延伸至对其“酒醒孤独”的想象,通过“谁伴云屏?今夜新凉”的疑问,虚构七夕夜后的场景,以虚笔揭示其内心世界。第二首实写,聚焦席间歌者醉态、索诗等具体动作(“笑倩谁扶,又被春纤,搅住吟须”),以作者亲身参与的细节,刻画其活泼直率的性格,画面真实可感。化用:“黄四娘沽酒当垆”,化用杜甫诗中“黄四娘”形象(《江畔独步寻花》)。原诗中“黄四娘”是养花卖酒的民间女子,象征平凡而鲜活的市井人物;作者借“黄四娘”代指歌者,既点明其“当垆卖唱”的身份,又以“青旗”(酒旗)、“骊珠”(歌声如珠玉)等意象,暗喻其性格爽朗、歌声清亮,自然贴切且暗含亲切感。动静结合:“水洒不着春妆整整,风吹的倒玉立亭亭”中,“春妆整整”“玉立亭亭”为静态,凸显妆容整齐、体态挺拔;“风吹的倒”是动态,状写微风中摇曳之姿。动静结合,既绘其静态之端庄秀丽,又显动态之轻盈柔美,生动展现女子迷人风韵。对偶:“水洒不着春妆整整,风吹的倒玉立亭亭”。“水洒不着”与“风吹的倒”相对,“春妆整整”与“玉立亭亭”相对,从妆容的精致静态过渡到身姿的动态摇曳,对仗工整,生动勾勒出歌者妆容精致、亭亭玉立的动人形象。想象:“浅醉微醒,谁伴云屏?今夜新凉,卧看双星”运用想象手法。作者从歌者浅醉微醒的神态,想象其醒后无人伴于云屏旁的孤单场景,以七夕新凉夜、独看双星的画面,表达出歌者内心的孤寂,给读者留下思考空间。反衬:以动衬静。“今夜新凉,卧看双星”以七夕夜凉、双星相会的“静”,反衬歌者独对云屏的孤独;“水洒不着春妆整整,风吹的倒玉立亭亭”用“水洒”“风吹”的动态“闹”,反衬歌者妆容整齐、体态娴静的美貌,以环境与动态的“静”“闹”对比,凸显人物内心孤寂与外在风韵。首尾呼应:第二首开头“黄四娘沽酒当垆,一片青旗”以酒家女当垆卖酒、青旗招展的形象,展现歌者爽朗泼辣;结尾“笑倩谁扶,又被春纤,搅住吟须”写醉后玩笑互动,被歌者抓须索诗。前后以“当垆”的干练与“搅须”的活泼呼应,凸显其开朗可爱的性格。设置悬念:“谁伴云屏”设置悬念,以貌美的歌妓本应有人相伴却反问“谁伴”制造矛盾。结合“今夜新凉,卧看双星”的孤寂情境,引发读者探寻其无人相伴的缘由。悬念揭示其孤独源于内心——非形单影只,而是热闹中难觅知音,凸显人物不流于表面的丰富内心世界。
3. 分段赏析
第一首:“崔徽休写丹青”首句巧用典故,以唐代歌妓崔徽与眼前女子相映照。据载,崔徽因思念心上人裴敬中,自绘肖像寄赠后抑郁而终。词中以崔徽作比,既取其美丽多情的共性,又以“休写丹青”暗含对比——崔徽需借画像传情,而眼前歌者之美无需外物摹绘,更胜一筹。如何展现其美?词人以系列精妙比喻展开描摹:“雨弱云娇,水秀山明”以自然意象勾勒神韵,将女子体态比作细雨轻柔、彩云娇艳,眉目喻作碧水清秀、青山明丽,字字如画却超越丹青;“箸点歌唇,葱枝纤手,好个卿卿”则聚焦细节,以“筷端”状唇瓣小巧,“葱枝”摹玉手纤细,俚语“卿卿”更添亲昵怜爱,笔调活泼如行云流水。继而以夸张笔法续写风姿:“水洒不着春妆整整,风吹的倒玉立亭亭”,前句以“水洒不着”极言妆容精致稳固,后句用“风吹欲倒”动态化表现体态轻盈,动静相衬间,女子的娇艳与柔美跃然纸上。“浅醉微醒”四字转写神态,醉意朦胧、睡眼惺忪之际,更显风情万种,令人心动。笔锋忽转,由外在描摹深入内心:“谁伴云屏?”以诘问点出孤独心境。七夕之夜,众人欢聚而她却似无人相伴,这份孤独未必是形单影只,更似繁华中的知音难觅——即便身为歌妓,她亦有超越外表的精神诉求,形象由此更具深度。结句“今夜新凉,卧看双星”以景语作情语,牛郎织女的一年一度相会,既引发她对真情的向往,亦暗含同病相怜的慨叹。词人留白不叙,却让这份淡淡的哀愁与哲思在夜色中氤氲,余韵悠长。第二首:第二首小令开篇以“黄四娘沽酒当垆”的画面切入,化用杜甫笔下酒家女形象,将歌者置于“一片青旗”的酒肆场景中——酒旗随风招展,暗点其身份;“一曲骊珠”则以珠玉喻歌声圆润流畅,既写演唱之态,亦显其性格爽朗明快,如市井女子般泼辣直率。继而聚焦头部妆饰,以传统“云”喻黑发,“滴露和云”写白色珠饰点缀发间,如露珠坠于墨云,清润而雅致;“添花补柳”则状珠翠钗环繁复华丽,于发间流光溢彩,足见“梳洗工夫”之精细,将装饰之美与梳妆之用心层层铺陈。末五句转写醉态与互动:“无半点闲愁去处”先绘其开怀之貌,继而以“问三生醉梦何如”“笑倩谁扶”的调笑对话,营造轻松氛围。不料歌者以“春纤搅住吟须”的动作回应——纤手抓扯词人胡须索诗,这一充满戏剧性的细节,既呼应开篇“黄四娘”的泼辣底色,又以醉后无忌的玩笑,活画出其性格中活泼狡黠的一面。全词以场景速写起笔,以细节互动收束,一个敢笑敢言、鲜活生动的歌女形象跃然纸上,市井烟火气与人物真性情浑然交融。
4. 作品点评
两首小令均以典入题,首曲借崔徽写深情,次曲以黄四娘显率性;同以自然意象(云、雨、露、花)摹写妆容仪态,格调清新;末句分别以“卧看双星”的静谧与“搅住吟须”的喧闹收束,以环境的“静”“闹”反差衬托人物心境。不同处在于,前者以虚写联想勾勒歌者的温婉孤寂,后者以实写互动刻画歌者的开朗鲜活。乔吉以凝练笔墨,在七夕的节令氛围中,既赋予歌者鲜明的艺术个性,又隐寓对其身世的深切共情,雅俗兼收而浑然天成,足见元散曲题赠之作的独特魅力。在七夕的同一月光下,两位歌者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情。一位温婉含蓄、情思缱绻,另一位则爽朗率真、快意洒脱;描绘醉态时,前者孤身自怜、愁绪满怀,后者却笑谈无忌、心无挂碍。乔吉常与歌妓往来,深谙她们的悲喜与心事,在他的视角里,这些女子并非世俗刻板印象中的符号,而是各具灵魂的鲜活生命。正因如此,他的笔下,歌者们跃然纸上——或柔情婉转,或泼辣灵动,每个人都带着独特的气质与故事,使作品充满人性温度与艺术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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