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水争分路转迷":岭南的河流分流众多,道路曲折让人迷失方向,
# 岭水争分:指五岭一带山势高峻,水流湍急,支流岔路很多。
"桄榔椰叶暗蛮溪":桄榔与椰树的枝叶繁茂,使溪涧显得格外幽暗。
# 蛮溪:泛指岭南的溪流。,桄榔:一种常绿乔木,叶为羽状复叶。
"愁冲毒雾逢蛇草":我在旅途中提心吊胆,担心遇上毒雾,碰着蛇草,
# 毒雾:古人常称南方有毒雾,人中了毒气会死去,大概是瘴气。
"畏落沙虫避燕泥":为了躲避沙虫,看见燕子衔泥也会急忙让开。
# 沙虫:古人传说南方有一种叫沙虱的虫,色赤,进入人的皮肤能使人中毒死亡。
"五月畬田收火米":五月时节,当地人在畬田里收获火米,
# 火米:指赤谷米。,畬田:用火烧掉田地里的草木,然后耕田种植。
"三更津吏报潮鸡":三更时分,渡口的官吏依据潮鸡的鸣叫来报告潮水的涨落。
# 潮鸡:《舆地志》说,移风县有鸡……每潮至则鸣,故称之“潮鸡”。,津吏:管理摆渡的人。
"不堪肠断思乡处":实在无法忍受这令人肝肠寸断的思乡之情,
"红槿花中越鸟啼":此时,红槿花丛中传来越鸟的啼叫。
# 红槿:落叶小灌木,花有红、白、紫等颜色。
唐代大臣
李德裕(787~850),唐代大臣。字文饶,初名缄,赵郡(今河北赵县)人。宰相李吉甫之子,早年以门荫入仕,主张大臣应用公卿子弟。历任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兵部尚书、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加官至太尉,封卫国公。在牛李党争中,是李党的领袖。李德裕少好学,反对浮华风尚,不过分追求华丽的文风。他的作品不事雕琢藻饰,注重内容,真挚感人。著有《会昌一品集》《次柳氏旧闻》《文武两朝献替记》《会昌伐叛记》等。
1. 主题及内容介绍
这是一首七言律诗,也是一首贬谪题材的怀乡诗。全诗围绕李德裕贬谪岭南的坎坷经历与复杂心境展开,前六句以凝练笔触描绘岭南毒雾弥漫、蛇草丛生、风土殊异的景象,生动展现了贬谪途中的艰难险阻与生存困境;尾联则直抒胸臆,以“思乡”“肠断”点明主旨,借“红槿花”“越鸟”等鲜明意象,将漂泊异乡的孤寂与浓烈的思乡之情推向高潮,尽显宦海沉浮的悲怆。
2. 写作手法
拟人:“岭水争分路转迷”中“争”字赋予岭水人的动作与情态,生动展现岭水支流众多、交错纵横,仿佛故意“争分”致使行人迷路,体现诗人主观感受与景致的融合。双关:颔联“愁冲毒雾逢蛇草,畏落沙虫避燕泥”,清人沈德潜认为“一语双关”,表面写岭南环境险恶,实际可能暗喻政治环境中的险恶与小人的迫害。对偶:中间两联“愁冲毒雾逢蛇草,畏落沙虫避燕泥。五月畬田收火米,三更津吏报潮鸡”,严格遵循律诗对仗规则,“愁冲”对“畏落”、“毒雾”对“沙虫”、“五月”“对“三更”等,在词性、结构上两两相对,增强诗歌韵律美与节奏感。借景抒情:“岭水争分路转迷,桄榔椰叶暗蛮溪”,通过描绘岭南重峦叠嶂中溪流交错、山路纡曲,桄榔椰树遮蔽溪涧的景象,借山水的复杂难辨,抒发自己在贬谪途中迷茫无措的心境;“愁冲毒雾逢蛇草,畏落沙虫避燕泥”,以岭南毒雾弥漫、蛇草遍布、沙虫潜藏的恶劣环境,直接寄托自己贬谪此地的恐惧与忧虑,将内心愁苦融入对环境的描写之中。用典:尾联“红槿花中越鸟啼”化用《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中“越鸟巢南枝”句意,以越鸟不忘本、依恋故土,衬托自己的思乡之情,使诗意更加含蓄深远。情景交融:“不堪肠断思乡处,红槿花中越鸟啼”达到了情景交融的境界。鲜艳的红槿花与啼叫的越鸟构成鲜明的视觉与听觉画面,本是美好的异乡景致,却因诗人内心浓烈的思乡之情,使整个场景都浸染着哀愁。越鸟的啼鸣仿佛也在诉说着诗人对故乡的思念,景与情相互渗透、彼此融合,让读者深切感受到诗人迁谪远荒、归期无望的断肠之痛。
3. 分段赏析
首联:“岭水争分路转迷,桄榔椰叶暗蛮溪”,诗人以灵动笔触勾勒岭南山水。“岭水争分”赋予溪流以争竞之态,暗示道路迂回的缘由,而“路转迷”既是现实困境,也隐喻人生方向的迷失。“桄榔椰叶”遮蔽溪涧,“暗”字既写自然光影,也渲染出压抑氛围,将初入岭南的陌生与迷茫融入景物之中。颔联:“愁冲毒雾逢蛇草,畏落沙虫避燕泥”,诗人聚焦于贬谪途中的恐惧体验。毒雾、蛇草、沙虫等意象构建起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而“愁”“畏”二字直接袒露内心忧惧。这种对环境细节的捕捉与心理刻画,将岭南的荒蛮与自身的无助紧密联结。颈联:“五月畲田收火米,三更津吏报潮鸡”,诗人转向岭南独特的风土人情。五月收稻、三更报鸡的奇俗,以白描手法呈现,既展现地域差异,又为尾联的思乡之情蓄势。异乡风物的新奇与陌生,反而更凸显出诗人与故土的疏离感。尾联:“不堪肠断思乡处,红槿花中越鸟啼”,诗人情感喷薄而出。红槿绽放、越鸟啼鸣的美好景象,非但未能缓解乡愁,反而因“越鸟”对故土的眷恋,触发诗人更深的思乡之痛。“不堪肠断”直抒胸臆,将贬谪的愤懑与思乡的悲怆推向高潮。
4. 作品点评
全诗行文巧妙,写景与抒情交替呈现,节奏灵动自然,毫无凝滞之感。诗人将贬谪之愁、思乡之情深植于岭南的山水风物之中,使景物皆含情韵,情感俱化景语,是晚唐的抒情名篇。
# 李卫公不读《文选》而诗奇健,谪海外时一二诗尤酸楚。……此诗于岭南风土甚切,词又工。
元方回《瀛奎律髓》
# 周弼列为前虚后实体。周珽曰:唐人之诗,切于体物,盖随地随事,援入笔端,非摭拾陈言,图为塞白,如李德裕云:“五月畲田收火米,三更津吏报朝鸡”,白居易诗“山鬼跳娇惟一足,谷猿哀怨过气声”是也。又曰:宗元以附叔文被罪,德裕以同列相挤致祸,二公之才、之行皆有定论。顾柳之贬死炎荒,人不之惜,哀哉!若李有功而无罪者也,而吞相以私喜怒黜之,则唐之不竞宜矣。千载而下,读其诗句,想见其触景皆畏途,悲吟堪断肠也。
明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 冯舒:工致。陆贻典:起句不亲至岭南,不知其妙。通篇工致,结句紧。纪昀:与《柳州峒氓》诗序蛮乡风土意同,而精神气韵相去远矣,此由才分不同。
元方回《瀛奎律髓汇评》
# 三、四既有比兴,又有惧心。结亦有意味。
清屈复《唐诗成法》
# 时为白敏中辈排挤,贬潮州司马,又贬崖州司户。故三、四语双关,犹柳州诗之“射工”、“飓母”也。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
# 水分树暗,则路若迷矣。夫路岂真有所迷哉?只为人心中时时有愁,刻刻有畏,望之若为畏途,思之若无生路:此其路之所以“转迷”也。三、四皆写“路转迷”也。“收火米”、“报潮鸡”,“红槿”、“越鸟”,总极写岭南风土景物之异,以逼出“肠断思乡”耳。
清朱三锡《东岩草堂评订唐诗鼓吹》
# 说得出荒僻惨怪之状来。
清杨成栋《精选五七言律耐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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